9、昆阳之战

当然，这还没完。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夜未眠的新军在第二天一早发现老天依然在向他们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天空中赫然出现了一大团乌云，其形状犹如崩坏的山岭一般，由上而下，向着新军的军营倾轧而来。

尽管只是一大团乌云，但这重如千均，泰山压顶的势头依旧让新军将士吓得惊恐万状，面如土色，纷纷匍匐在地，乞求老天开恩，饶过自己。而这团无比巨大，状如山岭般的乌云依旧不做停留，扑面而下，直到离地仅有一尺才逐渐消散于无形。

虽然这两次异象并没有带来任何实际的人员损失，但是对于新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他们开始琢磨，为什么自己拥有百万之众，但面对一个小小的昆阳城居然连续几天都久攻不下呢，这会不会说明并不是因为自己攻城不够努力，而是对方实则有神明护体。如今天下反莽之声势如滔天，看来老天也已经厌倦了王莽的统治，要不然，又怎么会在己方占尽优势，即将大功告成，顺利拿下昆阳城之前来这么一个异象给自己以警示呢。

一时之间，新军军心动摇，人人自危。

就在这个时候，刘秀带着他的援军来了。

虽然史书没说刘秀这一次突围出城，到底带来了多少援兵。但就昆阳城中几位主将均在，却只有八九千军队的情况来看。刘秀撑破天能带来的援军数量也就在一万人左右。城内城外相加，最多两万人的军队，想要硬刚王莽的百万之众，谈何容易？

为了让昆阳城内的人尽早知道援军到来的消息，刘秀只带了千余名骑兵，快马加鞭，提前来到了王莽军的包围圈外四五里的地方，排开阵势准备战斗。这时候新军的主帅王寻、王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手下明明拥兵百万，却只派出了数千士兵前往迎战。也许在他们心中，刘秀这区区千余名骑兵，只不过是巨人面前的一只蝼蚁，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周张，只需轻轻一踩，对方就会烟消云散了。

然而一边是刚刚经历了流星坠营，乌云砸地之后士气低落的新军，一边是心中向往着珍宝、财物士气如虹的更始援军。即便新军在人数上依然占据着优势，但双方甫一交手，更始军立刻便压制住了新军。刘秀更是首当其冲，身先士卒，连续斩杀了数十名新军士兵。手下将士见状纷纷惊叹：“想不到刘将军平时面对小股敌人，还会偶尔怯阵。如今面对百万大军，居然勇猛如斯。真是怪人一个。不过主将如此，我等又怎能落后，请让我等一齐助将军一臂之力！”

于是更始军士气更盛，他们带着得胜之势继续冲杀。这时后续的更始援军也已杀到，新军更是被杀得溃不成军。这一战更始军共斩杀新军上千人，大败新军。

就在刘秀带着援军于昆阳城下初战告捷前的三天，刘秀的大哥刘縯便已经迫降了宛城。但在那个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甚至连电报都没有，消息传递全靠奔走相告的年代。这个大大的利好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到昆阳。但刘秀为了更好的提振本方的士气，以达到以少胜多的目的，便派人伪造了一封内书“宛城已破，宛城援兵已到昆阳城下”的书信，假意要往昆阳城内传递，却故意在途中遗失于新军军营之中，让对方得到这封书信，以扰乱军心。

得到这封被故意遗失的书信后，王寻、王邑果然中计，不知是假的他们，心中顿时无比紧张起来。之前的高傲也随着战斗的失利以及坏消息的到来而随之收敛。

连续胜利后的刘秀诸将，则士气更加旺盛，对于珍宝、财物的渴望让他们完全忽悠了此刻面对的是王莽的百万大军，而仿佛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

刘秀见决战的时机已到，便再度组织了一支由三千人组成的敢死队。趁着夜色，由城西的水中偷偷潜入，绕到王寻、王邑的中军大营附近并发起了冲锋。此时早已士气低落至谷底的新军看到更始军神兵天降，更加无心恋战，中军大营顿时乱作一团。作为一军之首的大司徒王寻居然在乱军之中被阵斩于大营之中。

这时候，看到城外新军乱成一片的昆阳守军，也一扫前几日被围攻时的憋屈，打起精神，鼓噪而出。更始军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只听得四下里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直杀得新军丢盗弃甲，慌不择路。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在整整一百余里的道路上，到处都布满了新军的尸首。这样尸横遍野的场景，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不甘寂寞的老天爷又第三次带着自己的愤怒呼啸而来。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风势之大，吹得屋瓦皆飞，雷声之响，令人震耳欲聋。随即暴雨如注，倾盆而下。使得昆阳城外的河水泛滥而出，截住新军逃亡的线路，令逃命中的新军被淹死者就有上万人之多。众多的尸体堆积于河水之中，堵塞了河道，使得河水为之不流。

混乱之中，先前随军而来，作为恐吓对手，提升本方士气的猛兽军团也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当然，完全是反面作用。在驯兽师们纷纷逃命之后，各种猛兽无人看管，争取破笼而出。在它们眼里可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反正见人就咬，使得原本就一团乱麻的新军军营更加混沌一片。

王寻被阵斩后，另外几位新军主将王邑、严尤、陈茂轻装上马，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踏着死人堆越过河流，争取逃命而去。

至此昆阳之战，由刘秀一方大获全胜而告终。这一战，不仅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也使得刘秀的大名从此威震天下，四海皆知。

不过我们回过头来仔细分析就会发现，虽然这一战中，刘秀用兵合理，指挥得当。但运气却占据了整个战役过程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试想，如果一开始王邑接受了严尤的提议，转而攻打宛城，或者是他们不这么心高气傲，同意了王凤的投降。刘秀根本就不可能创造出后来史诗性的大捷。再如果，刘秀刚刚带着数千骑兵来到包围圈外时，王寻、王邑便派出压倒性数量的军队进行镇压，刘秀也很有可能一战而败而无法创造出后面辉煌的战果。

时也，命也。有时候一个人的成就除了通过自己的努力之外，确实也需要一些运气的加成。我们经常说的气数，气运，也许并不是子虚乌有，或许冥冥之中一切真的早有注定。总之这一次，时代选择了刘秀而抛弃了王莽。

战后，刘秀兑现了他的诺言。这一战中更始军所缴获的辎重、车辆、甲胄、珍宝、财物，只能用不计其数来形容。那些贪婪的绿林军将领们或者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战利品。他们连续搬运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把这些战利品全部搬完，剩下来实在搬不走的，也只能付诸一炬，全部烧为了灰烬。

然而居功至伟的刘秀还来不及好好享受一番这次昆阳之战的胜利成果，就突然接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刘秀的大哥——刘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