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秀忙着在昆阳城下书写传奇的同时,他的大哥刘縯同样没有闲着。

虽然与皇位失之交臂让刘縯以及他的支持者们无比失望,但是在推翻王莽的进程上,他们却丝毫没有懈怠。除了大军围困住南阳郡的治所宛城之外,更始军各部也在南阳郡的其他地区攻城掠地,扩大胜利果实。

可是由平林兵后部所负责攻打的新野城,却一直没有能够被攻下。

新野县的县令令潘临知道,虽然拥立了更始皇帝,成立了实质性的政权,但这伙人的实际组成部分,还是以土匪流寇性质的绿林军为主。虽然新朝大厦将倾,气数已尽,自己倚靠新野一座孤城,负隅顽抗终究难以长久。可是如果轻而易举竖起降旗,放任这伙土匪流寇进入新野城中,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有悖人伦的事来。进城之后,如果只是打砸抢烧也就罢了,只是损失一些钱财;可万一他们要是来个屠城,自己作为一县之长,怎么对得起城中的那些百姓呢。

同时潘临也知道,更始军中除了原绿林军的一些土匪流寇之外,还有由南阳刘氏宗族成员所组成的舂陵军,这支由刘縯所领导的军队不仅战斗力出众,而且军纪严明。刘縯本人则更是有将相之才。如果能够由他来接管新野城,以他之前约束部下,秋毫无犯的作风,必然可以保证新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安全。那自己作为新野县的县令,也算是尽到义务了。于是潘临便登上城楼,对城下的更始军队说道:“如果能够得到大司徒刘縯的一封信,我们新野愿意投降。”

说起来要的是刘縯的一封信,实际上潘临要的是刘縯的一句承诺。一句保证新野百姓安危的承诺。他的意图也很明确,投降可以,但是要降只能降于刘縯,对于绿林军旧部,他是宁死不降的。

刘縯的志向十分远大,而他要做的也不仅仅只是打天下,更是治天下。而治天下的根本,则是民心。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得知从新野县传来的消息后,刘縯火速从宛城赶到新野城下,他知道一封信的分量定然没有自己亲自到场的效果更好,既然别人指名道姓只愿对自己受降,那这点基本的诚意还是要有的。如果能在新野城作出一个表率,那之后再劝降其他县城的时候,就会事半功倍了。看到刘縯本人亲自到场之后,潘临二话不说,立刻开门投降,新野城就此归属更始朝廷。

新野城的倒戈让被围困日久的宛城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此刻把守宛城的是之前已经战死的前队大夫甄阜的副手严说与棘阳县的县长岑彭。严说这个无名小辈在百度百科里都找不到介绍,我也就不再赘言了。但是这个岑彭,未来将大有作为,所以不得不好好的介绍一下。

岑彭,字君然,南阳郡棘阳县人。曾经担任棘阳县的县长,刘縯起兵之后,棘阳县被刘縯的部队攻破,兵败之后的岑彭则带着家属投奔了前队大夫甄阜。甄阜听说棘阳县沦陷,心中大怒。他认为棘阳县之所以会丢,不是因为刘縯太过于强大,而是因为岑彭作战不够努力所导致。于是便将岑彭的母亲妻子软禁了起来,要求岑彭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戴罪立功,以弥补之前的过失。岑彭为了家人的安危,只得带领本部人马,追随着甄阜与刘縯军持续奋战,战斗中岑彭表现得十分卖力,常常身先士卒,舍生忘死。直到刘縯于沘水边大破新军,甄阜战死,岑彭也负伤侥幸逃回了宛城。这才与严说一起,拼命死守宛城。

宛城城高池深,壁垒森严。再加上岑彭调度有方,指挥得当。刘縯虽然才能出众,一时之间却也只能望城心叹,无可奈何。

但攻不下你,我可以拖死你。连续数月的围困让宛城城内的粮草逐渐耗尽,守城的士兵与百姓开始寻找各种能够裹腹的东西来充饥,直到终于吃光了城内所有能吃的东西之后。城内居然出现了人吃人这种骇人听闻的惨剧。眼见如果继续坚守下去,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这些饥肠辘辘的士兵们的盘中大餐。等待了良久的援兵又迟迟不至(此刻新军的主力部队正在围攻昆阳),岑彭与严说私下里一合计,看来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旷日持久的围城战消耗的不仅是城内守城军的粮草,更是将城外更始军的耐性磨灭殆尽。所以在岑彭等人选择投降后,为了一泄心中的郁闷之情,更始众将纷纷建议,将岑彭等人杀了示众,以警示天下,今后如果再出现有人胆敢拒守孤城,负隅顽抗的情况,结果就是这样的下场。但具有识人之明的刘縯却一眼看出了岑彭的过人潜力,英雄相惜的他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表示,岑彭身为南阳郡的重要官员,坚守城池为国尽忠,是他的职责所在。如今我们更始朝廷刚刚建立,想要天下归心,就不应滥行杀戮,而是应该大力嘉奖与表彰这样有节操有担当的人。不仅不应该杀他,还应该给他升职加薪,这样就可以给那些依然服务于新朝,却看出新朝气数已尽,想要投降更始朝廷却又担心投降之后会不会遭到清算的人打个样,让他们知道投奔只要投奔我们,不仅不会遭到清算,还能够得到提升。

终于顺利入主宛城,并将宛城作为临时首都的更始皇帝刘玄此刻心情大悦,同时也觉得刘縯说的非常在理,于是在大肆封赏了众位有功之臣后,便顺手将岑彭封为归德侯,让他听命于刘縯的帐下,扛起反莽大旗,继续发光发热。

刘縯迫降宛城,与刘秀昆阳大捷几乎同时发生。一时之间,兄弟二人名声大噪。全天下都在传颂着他们的名字,宣扬着他们的功绩。他们二人就如同夜空中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一般,成为全天下人的期盼,希望他们能够为这浑浊的世界重新带来光明。

刘縯兄弟二人所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不仅黯淡了整个更始朝廷中的其他诸将,也使得更始皇帝刘玄的心中,也开始暗自不安起来。

功高震主,历来是臣子的大忌。

在更始朝廷建立以前,刘縯原本就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只不过由于绿林众将的力挺,刘玄才好不容易坐上皇帝的位置。如今随着刘縯的成就持续扩大,名声不断上涨。刘玄不得不有所担心,若是假以时日,刘縯的影响力依然像现在这样无限扩张下去的话,势必会再度危及到刘玄目前的皇位。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私下里,原绿林军的众位将领开始讨论并谋划诛杀刘縯,以杜绝后患。

更始皇帝刘玄于是在原绿林众将的策划下,摆开鸿门宴,大会群臣。席间,刘玄让刘縯将腰间的宝剑呈上以供自己欣赏,刘縯也没有多想,将腰间的宝剑取下递给了刘玄。刘玄举着宝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天。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发出诛杀刘縯的命令。这让共同参与谋划的绣衣御史申屠建内心无比焦急,不停地掏出随身的玉玦,对着刘玄就是一阵晃悠。

“玦”通“决”,是决断的意思。申屠建此举无疑是要刘玄抓住时机,别再犹豫,尽快下达命令诛杀刘縯。当年真正的鸿门宴上,霸王项羽也是因为优柔寡断,犹豫不绝,才让汉高祖刘邦逃出生天,进而一统天下的。而当时席间,项羽的首席谋臣范增也同样高举玉玦,示意项羽早做决断,不要错过时机。

我们不知道刘玄这一刻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同为南阳宗室的情分让他下不去手,还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得力干将。最终,刘玄还是没有能够下达诛杀刘縯的命令。虽然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的浩劫,但刘縯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然而当时同在席上的刘縯部下们可都把这件事给看在了眼里,无不手心捏足了一把汗。

散席后,刘縯的舅舅樊宏赶紧向刘縯说明了席间的情况,并将昔日项羽、刘邦鸿门宴上范增举玦一事说与刘縯知道,表示如今申屠建此举,与范增一样。虽然今日看似无事发生,实则暗藏杀机。既然更始众将杀心已起,我们日后行事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行,不然一步走错,悔恨终生。

刘縯虽然雄才大略,拥有出众的人格魅力与超人的军事才能。但是对于一些细枝末节的方面却不够在意。这件事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听闻舅舅樊宏的忠告后他也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越是有才能的人越容易自负,刘縯显然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断的成功让他的信心逐渐爆棚。虽然在皇位的争夺上他曾经吃过一次亏,但他完全没有吸引那一次的教训。如果那一次,绿林诸将就有了诛杀他的意图,孤身深入对方大营的刘縯可以说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而这一次,更始众人已经在席间流露出了如此明显的杀意,他依然置若罔闻。要知道,好运气不会一直眷顾同一个人,有一有二不会有三。

外部危机重重的同时,刘縯的内部也出现了裂痕。

起事之初就与刘縯、刘秀二人共同谋划造反的李通与李轶虽然因为情报泄露而导致计划流产,李家也惨遭灭门。但李通与李轶还是义无返顾地加入到起义大军之中,一路奋战至今。为了表示两家的友好关系,李通还迎娶了刘縯与刘秀的小妹刘伯姬为妻。可就是这样看起来共同经历过生死,铁板一块的两家人,居然也出现了问题。

曾经不厌其烦,三番五次登门拜访,邀请刘秀参与到自己堂兄李通造反大计之中的李轶,此时眼见当上皇帝的不是刘縯而是刘玄,便改弦更张,逐渐疏远刘縯、刘秀兄弟,转而开始溜须拍马,谄媚奉承起刘玄以及刘玄身边的朱鲔等人。刘秀目光如炬,早就看出李轶此人獐头鼠目,不是什么好鸟,于是在带兵出征离开宛城前就反复奉劝刘縯:“李轶此人首鼠两端,不可再信。”然而面对弟弟的忠言,刘縯依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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