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心死莫哀

“唏律律……”

四月末,昌松城外呼声焦躁,上万兵马在平原上对峙,一方兵力六七千,一方四千余。

两军阵中虽然同时飘扬着三辰旗,但依旧能看到“索”、“张”两字的旌旗。

“索刺史,你不好好在会州,来凉州干吗?!”

马背上,张淮深策马走出阵中,身后跟着酒居延等人。

此时他距离会宁军的距离不过二十余步,不用太大声,也能被索勋听到。

索勋见他不怕,也当即抖动马缰上前,与张淮深距离拉近不到十五步。

他身后跟着一名绿袍官员和一名武将,官员手中托着圣旨,而武将身后则是“赤水军”的旌旗。

“张使君,下官奉至尊旨意,率军移驻凉州,同时升调凉州刺史!”

“这里是至尊的圣旨,以及至尊给张使君和张河西的圣旨!”

索勋话音落下,绿袍官员策马上前,来到张淮深五步开外,厉声呵斥道:

“至尊有旨,劳请张防御使下马接旨!!”

对此,张淮深脸色难看。

尽管他早已料到朝廷的手段不会仅仅是挑拨他与刘继隆的关系,策反李仪中,但他没想到索勋也掺和了进来。

此外,朝廷竟然另外招募了一批赤水军前来凉州,这让张淮深陷入了被动之中。

他在凉州的兵力只有一万,其中七千都在昌松了。

如果和索勋在这里对峙太久,回鹘、嗢末趁机南下,那凉州各县就遭难了。

想到这里,他想先看看,朝廷给他们叔侄的旨意是什么。

“下马!”

他沉着下马,酒居延等人同样跟随。

见张淮深他们下马作揖,绿袍官员也宣读道:

“门下,河西节度使、五州观察使、检校司空、紫衣金鱼袋、敦煌县伯张议潮镇戍河西有功,擢受敦煌县开国侯、食邑千户。”

“今以河西节度使张议潮为安西副都护,碛西节度使,四镇留后,着令出兵复西域。”

“河西防御使,银青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嘉麟县子张淮深实有功,检校兵部侍郎,擢嘉麟县伯、食邑七百户。”

“今以河西防御使张淮深总镇河西,移驻沙州,协安西副都护张议潮收复四镇。”

“另闻凉州刺史、赤水军节度使张直方鼓噪兵勇,着其移镇会州,领会州刺史、会宁军节度使。”

“会宁军节度使索勋,戍镇有功,着其移镇凉州,领凉州刺史、赤水军节度使,番和县男,食邑三百户。”

朝廷三言两语间,便把整个河西局势打乱。

张议潮被调往西域收复四镇,张淮深被调往沙州坐镇,协助收复四镇。

张直方被调往会州担任刺史,索勋入主凉州,还得到了赤水军节度使的头衔。

如此一来,凉州境内五千赤水军便归他节制,若是算上他带出来的这两千五百会宁军,索勋手中便有七千五百兵马。

若是李仪中声援索勋,索勋手中兵马便达到九千,足够和张淮深分庭抗礼。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双方暂时的实力。

张淮深有张议潮支援,索勋也有朝廷的支援,而回鹘和嗢末也很有可能会下场,这就是大唐的声誉。

哪怕现在的大唐早已不是曾经的大唐,却也能凭借过去二百多年积累的声誉来号令四周部落。

放在十几年前,还有吐蕃和回鹘与大唐争抢号召力,而今吐蕃内乱,回鹘被击败西迁,黠戛斯无力南下,大唐便成为了无人敢挑衅的共主。

“张防御使,接旨吧!”

官员示意张淮深接旨,而他却迟迟没有上前。

此时他思绪百转千回,闪过无数种做法与后果。

他有想过直接杀了这名天使,随后与索勋开战,将其击败后,再驱逐张直方。

即便回鹘与嗢末南下,他也有自信将他们击退。

可问题是……在这之后呢?

朝廷会不会集结兵马西进?

他们张氏叔侄会不会被批判为叛臣?

他们能否击退朝廷的兵马?

这些种种问题摆在他的眼前,使得他不得不动摇。

河西的底子太薄了,东西千余里的广袤大地上,仅仅生活着二十万百姓,其中还有两万多是会州和兰州的百姓。

刨除二州,河西也不过只有十七八万民口罢了,并且其中番口便占了三成。

这种情况下,他着实没有自信去应对大唐的还击。

若是接下圣旨,即便索勋入主凉州,可听从他号令的兵马也就那几千人,而凉州近万兵马依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仅如此,被分成东西两半的河西也将整合一块,而叔父也将获得收复安西的名义。

思绪万千间,张淮深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臣……接旨!”

张淮深上前将圣旨从官员手中接过,只是不等官员展露笑容,张淮深便开口道:

“河西人口,半数在凉州,朝廷并不了解,故此才命我移镇沙州。”

“淮深为朝廷戍守河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移镇之事,某自会请表朝廷暂缓,至于索刺史……”

张淮深看向脸色难看的索勋,沉声开口道:“便劳烦率兵驻扎赤水城吧!”

“张淮深,你……”

索勋举起马鞭,却不想酒居延直接拔刀,而酒居延身后的凉州军更是纷纷动械。

面对此等局面,天使被吓了一跳,而索勋也缓缓放下马鞭。

他们终究不敢与张淮深撕破脸,而这让张淮深缓了一口气。

“言尽于此,索刺史好好理政吧!”

张淮深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昌松折返。

酒居延等人见状指挥大军徐徐撤退,而索勋望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寒芒。

“张淮深……”

他双手紧攥马鞭,而旁边的将领却作揖道:“不论如何,使君总归入主了凉州。”

“眼下只需要等待时机,便能徐徐图之,将张淮深赶出凉州区!”

“嗯……”索勋皱眉思考,觉得确实如此后,这才调转马头,驱使大军向姑臧北边的赤水城开拔而去。

得知他们向姑臧开拔,返回军营的张淮深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此逗留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揉眉道:“酒居延,传令三军,明日开拔返回姑臧。”

“此外,派人告诉刘继隆,让他把广武收下,待我日后解决了索勋这厮,再收回兰州。”

“罢了,还是我手书一份,你派人送去吧。”

张淮深知道河西底子浅薄,因此还是想增加河西的底子。

朝廷在灵州、原州卡着百姓,不让百姓迁徙河西,那便只有从河西下手了。

只要能弄来人口,充实河西,即便拿不回兰州,张淮深也忍了。

毕竟在他看来,兰州人口不过万口,而今又被李仪中、刘继隆募兵征战,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只要刘继隆能给他青壮人口,舍弃兰州也无妨。

更何况朝廷现在紧盯他,兰州到了他的手上,只会更加刺激朝廷。

“使君,我们就这样放纵索勋进入凉州?!”

酒居延攥紧拳头,张淮涧也恶狠狠道;“干脆今夜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没错!”酒居延也支持道:“先杀败索勋,再驱逐张直方那三千人!”

“够了!”张淮深头痛欲裂,呵斥着将二人打断。

他抬头与二人对视,同时余光看向哲多悉别,不由质问道:“杀败他们之后呢?”

“这……”两人没想太远,只想把索勋和张直方驱逐。

面对张淮深的询问,二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淮深个性要强,能力足够,而甘凉舞台就这么大,他一个人便能操持过来,所以酒居延和张淮涧等人根本没有自己做主发挥的时候。

正常情况下,他们顶多向张淮深提出建议,至于是否采纳,还得看张淮深是否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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