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城在凤凰山脚下,一条纵深的御街从南到北贯穿城都,城内河流桥梁众多,左有西湖,右有钱塘江。国学堂在临安城北面,钱塘县县内,临街对角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狱。
而苏携的府邸在郊外,每日怀风需提前一个时辰起,坐骑还是那一驴一马,七喜陪侍。
辰时上课,卯时起床,冬季上学的困难可想而知。起初,两人摸黑前行,皆是困倦不已,七喜强睁着眼睛牵绳引路。
迷蒙中,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伴随着赶马的吆喝声,树枝上的鸟儿惊得振翅跑飞。怀风和七喜适时一拉缰绳,立刻离开主路。随即,三四匹骏马飞奔而来,踏起大片大片的尘土,扬声就要经过——
突然,带头的犟驴哼呲出气,烦躁地用力甩了甩耳朵,向后猛地一撂蹄子,最近的高头大马骤然惊吓,高高扬起两蹄子,便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落在身后几个身穿华服的少年,才反应过来喊道:“林兄!!”
怀风吓了一大跳,再见人仰马翻的滑稽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转念间,便觉得那几人有些眼熟,眼皮控制不住跳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我们……”
七喜漫不经心回到主路上,回道:“眼睛没瞎应该能看到。”
两人入了钱塘门,几十步外便是一座凉亭,有人在亭内休憩。怀风想着正好,也算是到地方了,便抱着马头小心滑下,余光瞥见七喜嘲笑的神情。
正打算反唇相讥,那凉亭里的人却先开口了——
“又是你!!!”
这人倚靠着亭柱,纱帽歪到一边,右脚直挺挺抵在对面的柱子上,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差点被马甩下出糗的林承书!
他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怀风赶紧解释道:“不是我!”
林承书显然不信,她又道:“真的不是我!!”
说完,拉着驴子的牵绳要上前,无奈它见情势不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指不定是那头驴干的!”
几人大笑,有人道:“谁让我们赶早上路,林兄的宝马碰上头傻驴,这驴子一脚踢在林兄的马上……”
她气急败坏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今天脾气不好!!”
“哼——你以为本少爷会相信你吗!”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道少年的身影迅耳不及地一跃而过,几人紧随其后,两道——三道——四道五道,轻轻松松从林承书的腿上跨过……
“这!这这?!”
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道:“好像是武生的装扮……”
区别于文生的纱帽和宽袍,学堂内的武生皆是束发、箭袖,衣着颜色也不尽相同。
怀风暗自赞叹道,原来是学堂的武生们,难怪身手如此迅捷,个个人高马大、手长脚长!
她撞了撞七喜,习惯性地问道:“怎么样?”
“就那样。”
那是怎样?怀风在心里腹诽道。
而其余几人早被突如其来的意外转移了注意,寻迹追去。
从南宋在临安站稳脚跟,恢复国学学制已过去数十年。依照大宋律法,每年从全国各地招收、选拔地方和中央八品以上的官员子女入读,分为文生和武生两类;宗生们区别对待。
百年来,宋廷遵循旧制重文抑武,招收的文生数量多达二百余人,竟是武生的五倍。这些文生多为世家子弟,因此民间也有了“贵族学堂”的说法。而在京师内,历来不缺权和贵、官和兵,小小一方学堂囊括了今后数十年南宋朝堂的新生力量。
临安七大家族“贾史沈林苏王薛”,同是南宋赫赫有名的七大权贵世家,除了薛家从商,虽富非贵,苏家王家林家因朝局党争渐渐没落,现为首的贾史沈家权倾一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诸位青青学子登入在册后,各自领了统一的服冠换上,为“正衣冠”,接下来便是入学礼。此处,作为女儿身的尴尬来了,偌大一个学堂竟然看不到一个女人。怀风寻到后堂——不想还是有人!
‘他’背对着屏风,在窗柩旁的案台取衣。怀风正想着这位“兄弟”体格纤弱不似男子,被对方“啊——啊啊!!!”的尖叫声,差点吓破胆!
下一刻,窗外窸窸窣窣,而后深深浅浅响起,疑似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怀风忍不住上前,刚开口道:“这位‘兄弟’——”
那人回头,撞个正着。怀风便扫到对方苍白透纸的脸庞,单薄的衣领下微微隆起……
她避开视线,尴尬道:“抱歉,我以为没人在里面……”
“……无妨。”
“刚刚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更完衣,转身去够被支起来的窗杦,外面是一片黄绿色的竹林,无奈差一些,另一只手便从旁穿了过来,替她将窗子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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