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隔了短短半月,顾简兮就知道,天地不但不仁,还喜以造物弄人。
但顾简兮此刻又跟上次一样,没有时间接着想这狗不狗了。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她必须趁毒夫人此刻心智动摇,将她劝离这一场恶战,削弱魍魉恶人的实力。如果毒夫人离场,冉钰老头也没有什么执念非得帮助魍魉恶人,毒蛊一道的危险解除,爷爷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于是顾简兮接着劝毒夫人道:“若是三十年前阿笛知晓冉钰救下她的孩子,她当如何?”
“她当如何?……她当如何?”毒夫人耳中响起千万声这“当如何”,一时头痛欲裂,看看顾简兮,又满含悲戚地看看不知所谓的冉晨,以及旁边已经苍老的冉钰,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为又是何事。
顾简兮继续道:“冉谷主告诉我,练就毒砂掌,需以身喂寒衣草,苦练二十年,二十年里每一次,都像初练那样刺骨寒凉。一旦炼成毒砂掌,本身就是一个大毒器,就像以自身练就药人。夫人何必以此锤炼自己的恨、愧、念?”顾简兮不放过毒夫人,继续说道:“而毒砂掌的解药,乃是至阳真气。若是以真气解,需来解之人至刚至阳至纯,至刚至阳至纯?那是年轻时的冉钰啊!除此之外,夫人知道还有什么可为解药吗?与寒衣草相依相生的温崖萱。冉谷主正是后来故地重游,在寒衣草旁边找到了这温崖萱,才破解了毒砂掌的毒。冉谷主为何非要破解毒砂掌的毒?那是为了救练就毒砂掌之人……冥冥中自有造化,毒夫人,三十年蹉跎,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毒夫人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两行泪水唰的流下来,脚下踉跄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站定了,转向顾简兮道:“你到底是谁?”
顾简兮将苗人的发辫一个一个解下,一头乌发披散下来拢了齐整束于脑后。又将衣服修整整齐,朝毒夫人拱手施了一礼,轻轻道:“武州挽澜刀顾家,顾简兮。”
“什么?臭小子竟是女的?”冉晨首先惊叫起来。他这一叫,倒似乎是惊到了毒夫人。毒夫人上下打量他,见他生得结结实实,皮肤黝黑,但眉目间颇有自己年轻时的清秀。只是看起来头脑简单,应是不善于玩弄机心之辈。
“这孩子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倒比有那许多机心强上百倍。”毒夫人皱皱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兜子,挥掌朝顾简兮送去。顾简兮接住,拿在手中像是药丸之类的东西,顺手收了起来。
“顾姑娘冰雪聪明,顾家大幸。”然后毒夫人转向死人谷谷主冉钰的方向,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竟无视场上魍魉诸人,自行离去了。
冉钰看着毒夫人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晨儿,你来扶为师一把。”冉晨赶紧走到冉钰身边,扶起冉钰,一起朝顾简兮走去。“想不到竟是顾小小姐,多有得罪。我死人谷一行今日已得偿所愿,不日将启程回谷。顾小小姐身上的独丹无需挂怀,想来顾小小姐也已找到破解之道。老夫就此别过了,他日顾小小姐得闲,莫忘了来我死人谷传承毒蛊之术的约定。”说完,命冉晨扶着他,朝院门走去。那冉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得偿所愿了?死人谷得到什么了?冉晨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说什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顾简兮,对顾小公子为何变成个女子,毒夫人为何突然走了,师父又为何要离开这里回死人谷,真是不得要领。走远了才想起什么,喊了一句:“臭小子,原来你一直欺哄于我!”
顾简兮叹了一口气,又舒了一大口气。原本以为要费尽机巧引死人谷与毒夫人斗毒,想不到这两位,魔头不是那么魔头,恶人不是那么恶人,有的只是少年弟子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沧海一声笑,浮沉随浪摇。顾简兮目光转回场上。突然她感觉心突突的跳个不停,自陶师祖的真气注入她体内,她只感觉耳聪目明,对周围环境的感觉特别清晰。此刻她好像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不禁抬头朝乌黑的院外张望寻找这危险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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