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清山全是些巉岩奇石,”宁王朱权开玩笑道:“天师不会是‘望梅止渴’吧?”

张天师笑而不语,带着宁王朱权快步向前,走进了一片苍松翠柏之中,一股湿爽的凉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一眼古井,泉水上云气袅袅,井水丰盈。两人赶紧走上前去,双手捧起泉水大口喝了起来。泉水清冽凉爽,沁人心脾。张天师环顾四周,指着井口说道:“宁王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普通的井,这就是三清山有名的‘古丹井’,井水从来没有干涸过。这个地方原来是宋朝三清观的旧址,现在变成了一大片森林。有山有水就是人间的好去处啊。”两个人歇息了一会,又捧起泉水喝了几大口,才往三清福地走去。站在高处向下瞭望,张天师指着前面的一片洼地对宁王朱权说道:“宁王看看这个地方如何?”

宁王朱权看了一会微笑道:“天师,这可是个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呀。应该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最好的一块宝地。”

“宁王慧眼。这一大块地就是三清山的‘三清福地’,是三清山的开山鼻祖葛洪选中的风水宝地,不但纳气藏风,还聚集了天地灵气。”张天师向宁王竖起了大拇指赞赏并微笑道:“这些据说都是葛洪邀请当时的户部尚书李濂山在此结庐炼丹修行悟道留下的遗迹。”

正当两人讨论着“风水宝地”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天师让我等得好苦哟,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还是山下的真人上来说看到有两位大人径直上了山顶,在下才想到肯定是天师了。”只见葛兰道长手握拂尘率领五六个弟子大步走了过来。来到张天师面前赶紧行礼,又对宁王行礼致意。张天师回礼后指着宁王朱权说道:“葛兰天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宁王,也是天师的师弟。”

葛兰道长连再次给宁王行礼道:“在下三清山葛兰真人见过宁王殿下。请天师和宁王到三清宫喝茶。”

宁王回礼并微笑道:“朱权拜见葛兰道长。我与张天师是以师徒相称的,可是张天师非要以师兄弟相称,到今天也没有理清楚。久闻道长大名,今日三清山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葛兰道长身后的弟子们也赶紧上前给两人行礼。张天师和葛兰道长又寒暄了几句,一起朝三清观走去。进了三清观看了一会,三人一起来到客厅入座,葛兰天师亲自奉上茶水,又安排弟子们尽快做饭,按照最高礼仪接待张天师和宁王朱权。三个人有说有笑、天南地北、天文地理趣谈正欢。过了一会,葛兰天师心中盘算饭菜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把张天师和宁王朱权请到餐厅继续茗茶叙旧。就在路过一排道士们的寝室之际,突然从侧厢房传来了小孩的啼哭声,又传来了一男子温柔的哄劝声:“靳东乘,靳东不哭,到时候爸爸和妈妈就会来看你的……”男子的声在讲到这里时竟然语音伤情,令人心酸。宁王听到此处心灵一阵颤抖,顿足再听,大吃一惊:声音怎么有些熟悉?怎么好像是朱允炆的声音?张天师和葛兰道长也停顿下来望着宁王朱权。葛兰道长连忙走到宁王朱权面前微笑道:“这是詹碧云道长的寝室,前几天在山下收留了一个小孩,总是哭着喊着要妈妈。”宁王朱权看了一眼葛兰道长,随口说道:“奥,这出家人也挺不容易的,带着孩子就更不容易了。”说完话朝前快走两步来到了张天师身边,继续有说有笑地朝右厢房走去。宁王朱权心中暗自惊诧:刚才葛兰道长的眼光中竟然流露出一股杀气。张天师拉着宁王的手对着葛兰道长说道:“今天晚上我和宁王睡一个房间就是了。”

“天师见笑了,这三清山虽然赶不上南昌城,但住的地方还是有的。我已经让人给两位贵人安排好了,”葛兰道长看了一下宁王朱权说道:“一人一间的,今天走累了,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宁王朱权正要开口,张天师已经接着葛兰道长的话微笑道:“我和宁王每次外出都是睡在一起的,有时,还睡在一张床上呢。”说完话自己率先笑了起来,宁王朱权也跟着笑出了声音。

就这样,白天葛兰道长陪着张天师和宁王朱权游览三清山,吃的也是三清山的特色美食,晚上张天师和宁王共睡一间,三个人好不快活。过了十几天时间,张天师和宁王准备返回,张天师向葛兰道长提出来请詹碧云道长和孩子一起吃饭,葛兰道长心中充满了疑虑和担心,但对于张天师的话又不能拒绝,试探着问了一下张天师,对方笑而不答,只是让葛兰道长再多安排一些小孩喜欢吃的。

第二天晚上,葛兰道长安排在内室用餐,张天师和宁王入座后,葛兰道长带着詹碧云道长和孩子一起走了进来。詹碧云道长一袭道袍,脸颊黑瘦,三寸胡须微微蜷起;右手牵着的小孩个子瘦高,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可能是走得太急,小孩子的道袍领子处散开来,脖子上挂的长命锁忽隐忽现。宁王朱权仔细端详着詹碧云道长差点没喊出声音来,这不正是朱允炆吗?只是跟以前那个风华正茂、威风八面、略带杀气的书生侄儿相比,人瘦弱了一些,脸上布满了沧桑,一双大眼睛暗淡了许多。宁王朱权一阵心酸,眼圈发红。而詹碧云道长看到宁王朱权的那一刻,心中一阵惊吓,一脸的惶惶不安。葛兰道长给大家介绍后,脑门上已经浸出汗水来。倒是哪个小孩两眼盯着一桌的好菜,得到詹碧云道长的允许后,抓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等小孩吃得差不多了,张天师拉着小孩的手抚摸道:“小朋友跟爷爷出去摘果子吃好不好?”

“好的,谢谢爷爷。”

“葛兰道长,我俩带着孩子到山上摘果子如何?小孩在你这三清山可是好久没吃过水果喽。”张天师对着葛兰道长微笑道,牵着小孩走了出去,葛兰道长看了一下詹碧云道长,又看了一眼宁王朱权,跟在张天师身后出了内室,随手把房间门带上。

詹碧云道长“扑通”一声跪拜在宁王面前喊了声:“叔,侄儿拜见十七叔。”

宁王朱权赶紧把朱允炆扶起来坐在自己身边,抚摸着朱允炆瘦弱的肩膀,亲切地关心道:“这几年吃苦了。唉,这一切都是……”

“都是侄儿的错呀,都怪侄儿没有听皇祖父的话。是侄儿对不起各位叔叔们,”朱允炆对天行礼继续说道:“当初皇祖父曾说了三句‘不要为难叔叔们’,可侄儿却一意孤行……”朱允炆眼含热泪,一脸的悔意。

宁王朱权试问道:“那个叫靳东的小孩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朱允炆已经看出宁王朱权并无敌意,面对宁王轻轻说道:“实不相瞒,这个小孩是左佥都御史景清唯一的骨血,原来叫景东,到了三清山后才改名叫靳东。当年燕王血洗寨子乡时,侄儿派人救下的。景清当年在朝廷之上刺杀燕王未果,不但全家九族被诛杀,就连他的老家寨子乡的父老乡亲也被全部杀害了。”

宁王朱权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安慰朱允炆。过了一会,朱允炆心情放松下来,对着宁王朱权微笑道:“叔,到三清山之前我在高淳老街还看到过朱玉妹妹呢,只是不知道她认出我这个哥哥没有。”

宁王朱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关心起朱允炆在三清山的生活,宁王告诫朱允炆在三清山好好跟着葛兰道长,一定不要外出。然后从怀里掏出全部银票送给了朱允炆。叔侄俩闲聊了很久,张天师和葛兰道长才带着靳东从外面回来。大家重新入座,又吃了一些菜品,才散了席回到了各自的寝室。第二天一大早,葛兰道长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早点,给两位饯行,知道宁王朱权爱吃三清山的“麻子果”和“清明果”,特意多做了一些让他们带在路上吃,一直送他们到三清山的山脚下出了山门,大家才依依话别。

此前,在出了三清观往步道下山时,宁王几次回首瞭望,看到朱允炆搂着靳东的肩膀站在那块刻有“三清山”三个大字的岩石旁,一动不动地向他们这边张望,靳东胸前的长命锁在霞光的照耀下不时地折射出金光闪照过来。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再多的钱我都不卖得。”昨天饭后宁王朱权跟小孩开玩笑,让小孩把金锁卖给他,靳东一脸稚气但十分自豪地告诉了宁王自己这把长命锁的来历。霞光映照下朱允炆和靳东原本瘦弱的身躯被这块大岩石显得更加瘦小了。不一会,山风渐起,霞云影移,烟雨缥缈,宁王朱权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哪块刻字的岩石,朱允炆和靳东也消失在了三清山的烟雨之中。

从三清山回到南昌城后,宁王朱权和张天师又去了几趟西山猴岭。只可惜宁王的活人墓还没有全部建完,永乐八年张天师功德圆满无疾而终仙逝于龙虎山。

由于宁王朱权晚年学道,自己曾起名了很多字号:号涵虚子、丹丘先生、南极遐龄老人、臞仙等等。所撰道教专著《天皇至道太清玉册》八卷,成书于正统九年,被收入《续道藏》。宁王朱权则于正统十二年病逝于南昌。当时宁王以道冠道袍入殓,口含一枚金钱,体压大小金钱二行,每行六枚。随葬品不计其数,有些珍品已由故宫博物院收藏,此乃后话。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