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历二年(826年),长安城内风起云涌,或者说乱七八糟,反而远离庙堂的官员落得一个清静。

清静之余还发生了难得的文学史上的双星相会景象,令当时暗淡的历史夜空增加了一丝温暖的星光。这次826年双星相会就是刘禹锡和白居易在扬州的见面。

巨星诗人的会面,是两颗浪漫灵魂的相互碰撞,这温柔的撞击总是能迸发出被世人称道且璀璨夺目的火花来。

刘白初会面的璀璨火花-《醉赠刘二十八使君》、《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这两首诗珠联璧合,堪称酬唱诗歌的“双璧”。

刘白两人是同龄人,但年轻时并无过多交集。倒不是文人相轻,也不是政治上的分歧,而是环海沉浮的命运使然。白居易和刘禹锡,两人都是大历七年即公元772年出生,分别在29岁和24岁时登科入仕。刘禹锡进入官场比白居易早了九年,当白居易进入朝堂,刘禹锡也即将被贬出京了。然后,两人都被贬谪外放,同时都在异地为官。所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两人都是只闻其名,未曾谋面。

到公元826年的这一年,55岁的刘禹锡结束了和州刺史的职务,奉调回洛阳,途径扬州。

而此时白居易也从苏州返洛阳,途径扬州。

于是,同样闻名天下的两个大诗人见面了,两人虽然之前一直没见过面,但之前已经有过书信往来,还有颇多酬唱之辞。

两人都是当代大文豪,虽说二人这次在扬州是第一次见面,但和我们现在朋友见面一样,见了面自然要一起吃个饭,喝顿酒的,我们国人的友谊都是从餐桌上开始建立起来的。

我们普通人喝酒只会说“话都在酒里”、“你随意我干了”、“说多了都是泪,我们干杯”……。

但刘禹锡和白居易可不同,他们可是中唐大名鼎鼎的诗人,三杯五盏、觥筹交错,自然是要赋诗的,于是白居易借着酒劲写下了以下这首著名的《醉赠刘二十八使君》: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刘二十八使君就是指刘禹锡,他在家族同辈兄妹中排行第二十八,而“使君”是汉代对太守刺史的称呼,刘禹锡刚刚卸任和州刺史,故有此称呼。

诗题为“醉赠”,于是白居易开篇即点题,描绘了席上同饮共醉的欢乐情形。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你为我举起酒杯,我为你拿着筷子敲碗碟唱和。我们无拘无束地吟诗谈笑,欢庆唱歌。

生动热情的画面跃然纸上,令人仿佛穿越千年时光,看到了两位年过半百、历经磨难,却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小老头儿。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你的诗才一流堪称国手,但命中注定不能出人头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感叹命运之坎坷与不公。

“国手”之说出自《孟子》,本指才艺技能称雄全国的人,如棋艺、医道等。

白居易是一位狂热的诗歌创作者,经常诗兴大发一写就停不下来,自称“诗魔”。

然而在刘禹锡面前,他却心甘情愿地称对方为“国手”,足见他对才华横溢、诗歌明快俊爽的刘禹锡的欣赏。

但越是欣赏,便越会对他的遭遇产生同情和共鸣,一个“徒”简洁又有力地表达了当权者白白消磨他才华的不满。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抬眼看到的人都荣耀体面,而你却远在贬谪地长守寂寞;满朝官员都有了自己满意的位置,而才华横溢的你却被迫虚度光阴。

刘禹锡23岁便考上进士,33岁便进入了御史台,此后又致力于推动政治改革,改变当时军阀割据、宦官当权的黑暗局面。

然而世事不遂人愿,本是利国利民、备受底层人民支持的变法,却因为皇帝重病禅位而草草结束,后遭到藩镇和宦官的疯狂反扑,参与者都遭到了流放的命运。

像刘禹锡这样优秀的人,也没有办法改变命中注定的坎坷磨难,明明是“国手”却遭遇“长寂寞”,白白浪费了最好的年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我深知你才高名重,却偏偏遭逢不公的对待,这二十三年你失去的太多了!

刘禹锡于公元805年(唐顺宗永贞元年)被贬连州,赴任途中再贬朗州。十年后,奉诏入京,又再次被贬任连州刺史,后又转夔、和二州刺史。

从初次被贬到二人相见,时光已经过去了23年,中间经历的波折数不胜数。

表面上,作为欣赏刘禹锡的人,白居易内心对他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对当权者也感到愤怒和失望。

实际上,白居易感叹和愤懑的,又何尝不是自己相似的命运呢?

他因为文学受皇帝赏识而被提拔,满腔热忱想通过恪尽职责来报答知遇之恩。但频繁而直接的上书言事,不仅引得皇帝不快,更是遭到他人的排挤和诬告,最终被贬出京。

从离开帝京到此时,白居易也在江南辗转了十余年,心中自然也有同样的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之感。

白居易的诗,真诚而坦率地表达了对刘禹锡的欣赏,甚至不惜为他口出怨怼之言。

同时,他的诗里充满了对刘禹锡的同情,在感情上与他发生了共鸣,对于宦海沉浮的刘禹锡来说,带来了很大的抚慰。

白居易的这首诗,非常出众,堪称千古之作。他语言平实自然,却又感情真挚。对于刘禹锡来说,一定是莫大的安慰。然而,这首诗的情绪却十分低沉,尤其是在最后一句“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多”中,简直是沮丧到了极点。

初见面,就得到白居易的赠诗表衷心,刘禹锡对赠诗心生感动,而文人骨子里都有这股拗劲儿,既然人家白居易把诗抛过来了,那我“刘郎”也得接招啊!

而且礼貌上,自然也是要回赠一首诗酬谢白居易的。

于是刘禹锡思忖片刻,写下了这首更为著名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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