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定钻出巷子,集市上热闹的声音就已经被抛在了后面。他往通州城跑了两步,转念一想,拐一道弯,又向南去。阿里合知道他定会往家跑,张文定年少体弱,保不准还未到家就被阿里合他们捉住。如果赶到家门口被捉,父亲知道他在外面挑事,虽然有姨娘护着,屁股上也少不了要挨上几板子。几个哥哥虽然能够给自己报仇,但是张文定总觉得男人不应该这么窝囊。

上一次在道上碰上阿里合,三言两语不合,张文定就被阿里合那几个金人围了起来,张文定落了单,虽然是一对一单挑,但是身高体壮的阿里合还是占了上风,张文定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逃不是办法,所以张文定指望着几个哥哥能教他两招,不求多,只求能将阿里合他们一个一个打倒就行。只是几个哥哥都怕父亲张落山,张落山则不问缘由,严格禁止张文定学武,几个哥哥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练武的时候将张文定关在门外。

张文定跑了许久,回头望去,发现阿里合并未追上,心里一阵窃喜。阿里合那个榆木脑袋,必定认为自己会往家里跑,他们几个肯定沿着张文定回家的路追去。谁想张文定竟然反向而行,朝南边去了。

再跑了一会,张文定觉得已经安全了。他停下脚步慢慢走了起来。远处集市的喧嚣声早已经不在耳边,虽然他还惦记着集市上面的猴戏和皮影,以及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小吃,只是心里害怕,实在是不敢回头。想想要不是自己刻意避开四位哥哥,今天也不会如此狼狈。

张文定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去。小路两边都是农田,放眼望去,农田的尽头,有一排树木,其中有一棵槐树,看起来年岁较久,长得甚是枝繁叶茂。张文定穿过农田,向槐树走去。走近之后,他才发现槐树附近竟然有一条小河,四丈来宽,水波荡漾,清澈见底。只是槐树所在竟是小路尽头,再往前去,就要跃过小河到达对岸。张文定抬眼望去,小河对面景象竟然与这边大不相同,杂草众生,乱石四散,隐隐之中竟然有不少坟头。

张文定脱下小鞋,慢慢溜下河岸,在水边上掬了两口水喝了,然后慢慢走回到岸上,在槐树底下寻得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他眼见着小河在太阳之下波光粼粼,心里却想着一会如何绕过阿里舍的围追堵截,转念一想,即使躲过了阿里舍的拳头,却肯定躲不过父亲的板子。父亲这时候肯定发现自己已经偷偷跑了出来,也许正在大发雷霆,说不定四个哥哥已经回家去了,父亲肯定差遣他们到集市上把我找寻到,回去好吊着打。张文定皱紧眉头,想着一会回到家如何能够先不让父亲发现自己,最好能够偷偷先溜进姨娘房里,这样板子就可以少挨几下,想到姨娘扯着自己的手跟父亲顶嘴,父亲一定是怒火万丈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好笑,他不禁嘴角上扬起来。忽然又想到自己只有姨娘,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悲伤,止不住的长吁短叹起来。

“呔,那小孩,春光明媚,为何坐在那里愁眉不展,还假意悲叹,难道小小年纪就能体会到人生苦难吗?”

张文定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惊得从石头上跌到地上,他赶忙穿好鞋袜,站起来四周张望,却空无一人。莫非碰到了鬼?张文定心里了阵啰嗦,定下神,他脆声问道:“谁在说话?”

只见树上哈哈一阵笑,一个黑影从树上落了下来,树枝微微晃动,那人也轻飘飘地立在张文定的面前。张文定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邋遢老头,身型微胖,一身粗麻木衣服,一根麻绳胡乱扎在腰间,胡子拉碴,头发也随便挽了一下发髻,虽然穿着邋遢,张文定却没有闻到一丝臭味。这胖老头一双眸子在张文定脸上扫来扫去,张文定赶紧将脸上泪痕抹去。

那老头哈哈大笑,问道:“小孩,有何等伤心事,说来听听。”

张文定不失礼数,双手一拢作了一下揖,回道:“老伯,打扰你休息了。”

老头看着张文定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说道:“小孩不错,挺懂礼数。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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