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本来见老僧如此说,已经黯然失色,心里早早升起的希望瞬间化为绝望。又看见李商砚怒不可歇的行为,又勉强生起一丝期望出来。

他厉喝一声,把围观的诸人喝退。“尔等还不去搜救其他伤患,在此逗留作甚?滚!滚!滚!”

他自己守在门外,心想即便这个李李商砚是个畜生,在房里非礼已经死去的女儿,也不能进去阻止他,万一真的救活了呢?他只为守着心中万分之一的希望,即便使女儿躯体受辱也不敢进去喝止。

李商砚已经筋疲力尽了,但看着身下女子的脸色从黯灰色到青灰色,再到如今已经变得稍稍有些红色。知道只要坚持下去,他就一定能从阎王殿里拽回这个贞烈的小女郎。

再一次进行人工呼吸,他发觉嘴下的舌头突然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缩了回去。心里大喜,按压的双手更加用力,在往女子嘴里吹气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张开。

李商砚给她吓了一跳,抬手按在紫红的脖颈上,脉动已经算得上正常。又把耳朵贴在女子胸腔上,仔细的听到心跳声。

总算是正常了,不会突然停止跳动吧?

正想着,突然感觉脸上有东西在蹦。

他抬起头来看到那女子正吃力的举手,想要扇自己耳光?

恩将仇报?

呵!跟你爹一样,刚才还踹了我一脚!

李商砚满是笑意的嘲讽了这个女子一番,才腰酸背痛,酸软无力的打开厢房门,见到秦观可怜兮兮的看来,他无力的说道,“幸不辱命,令嫒.....”

话都没说完,秦观已经发了疯似得,连滚带爬的翻进厢房内,然后就是一阵嘶哑的笑声,跟哭也没两样。

有人失而复得,有人得而复失。

得失之间写尽了人生悲欢。

秦观失去了陪伴半生的妻子,却因女儿的死而复生,在悲伤之余,笑出了眼泪。就像赌徒原本以为失去了所有,在临走之时发现兜里竟然还剩下一半的本钱。

他会笑,笑的梨花带雨。

他会哭,哭的哀伤欲绝。

但这就是他的人生,就像白纸上沾染的墨迹,绘成山水图画,可能不抒心中意气;但一山一水皆是他自己所得与失,这是独属于他的人生,旁人怎能诉出其中心酸。

李商砚在旁,看着父女抱头痛哭,心中戚戚然不知所措;欲语还休,不能说出半个字。

天色将亮,白沙寺里人人匆匆忙忙,有人带着泪水寻求帮助,亦有人哀伤至极,抱着半具尸首跪坐于雪地之中,无语问沧溟。

赵宪宇带着百余乡兵进驻白沙寺之时,白沙寺内众人皆已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除了统计伤亡人数之外,赵宪宇就盯住了李商砚一行人。这人出现的时节太过于凑巧,在这这种鸡蛋出现裂缝的时候,李商砚这只苍蝇就围绕着裂缝上下翻飞,他甚至解救了一路学政的爱女,是那种死而复生的神乎其技。即便放在平常时节都会传扬的不可置信,这个时节里发生这种事,阴谋的味道太重了。

赵宪宇他只是白沙镇的都头,即便有些想法,却没有相应的权利,他不敢迟疑,立刻派人通知了远在洛州的赵钰,他把秦观与李商砚请回安平县衙,却不敢自作主张的做任何事。百里奚部的余孽袭击了白沙寺,造成数百伤亡,即便是京东东路安抚使司也不敢瞒着政事堂,必须上报。

赵宪宇虽然略有耳闻,知晓其中内幕,但他也掩盖不了这些事情,知情人太多了。

得知消息,又知道赵潇致远在京都栓选,赵钰摔碎几个茶盏,怒斥下属办事不力,却不能不亲自来安平县处理。

他昼夜不停策马于雪原之上狂奔。

李商砚在县衙住了一天,焦急的等待着,当然不是等待赵钰,而是等着秦观去搬救兵,他知道赵钰一旦到来准没他的好果子吃,于是在当晚就跟秦观说清楚了其中一切缘由。

秦观本来就是受害者,县衙也没理由束缚他,得知一切都是赵家作祟之后,也怕赵家把他一起灭口了,所以就连夜带人去了洛州。

直到赵钰来到安平县衙时,李商砚还在焦急的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作为京东东路安抚副使,其实权力与安抚使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也就在人脉上。但赵钰与冷清秋实在相差太多。冷清秋是政事堂出来的宰执,出任一路安抚使仍要一个判字。但他这安抚副使前面仍要加一个权字,才堪堪够格,这就导致了年轻气盛的安平县丞李骁接待赵钰时,仍就不管不顾的把他扔在县衙。

但当年段瑞来做安平主薄之事,乃是他点头应允之后,才能坐上主薄之位,如今赵潇致不在县衙,想来拉上他也是一样的。

县衙正堂之上,赵钰稳坐上位,李商砚站在堂内听审,一干衙役官吏皆俯首于堂下。

他见扫视一番见辛赞没有出现,乐得如此,也怕夜长梦多,于是惊堂木拍的震天响,上来先要治李商砚勾结贼番之罪。

“贼番侵扰白沙寺,有人状诉你勾结贼番,掠夺民脂民膏于私囊,汝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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