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将倾却逢众恶盈朝,我这官家难当呀!”赵桓扬天长叹。

从赵桓即位以来的一系列操作来看,自然不能拿他与明君之类的字眼去形容他。但若说他是昏君,对他来说也实在是不公平。

大宋已经被赵佶霍霍地差不多了。如果大宋真亡了,那也是实亡于赵佶。

赵桓看着不太行,那也只是因为他恰巧遇上了一个的兵连祸结、风雨飘摇结的时代,赵桓这才看着像个低能儿。不说赵桓,就他说那在太庙里躺着的老祖宗,其中几位,怕也是经不起如今这般局势的雨打风吹。

所以,刘备对赵桓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毕竟他自己,也给阿斗和孔明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比如今这个大宋还要更烂的摊子。

这个烂摊子有多烂?烂到明明只有一州之地,却要去北伐中原,烂到损兵折将了还要东出祁山,烂到能把孔明活活累死。

他在赵桓身上,也同样看到了阿斗那小胖子身上的影子,一样的临危受命,一样的心惊胆颤,一样的不知所措,只是阿斗身边站着的是孔明,赵桓身边的却是李邦彦。

因此,他非但不讨厌赵桓,反倒还有些同情这位年轻的皇帝。

只要能让完颜宗翰退兵,只要不抽血百姓,只要不拿万民之积蓄以讨金人之欢心,他就不打算再对赵桓穷追猛打了,甚至刘备还打算帮帮他。

赵桓就算再差,也比那个巡幸东南的教主太上道君皇帝好吧?虽说没有李纲拉着,赵桓说不定也就跑了,可毕竟不也没跑成吗?虽说不多,但赵桓身上至少也是有着三分血气。

“大哥何必如此长叹,”刘备轻声安抚“虽说局势艰难,但这对我们来说也未曾不是个机会。”

闻得此言,赵桓连忙抓住刘备的肩膀,好像在混沌的局势中看到了一丝光芒:“九哥,依你所言,我该如何做?”

听着赵桓已经连先前一直挂在嘴边的“朕”都不说了,刘备就明白,火候已经到了。

“首先,我们要慢慢将道君皇帝留在朝廷里的人换掉。如果是太平时候,一下罢免一批官员还是有些麻烦的。但现在,我们却可以这些官员贪赃枉法、欺下媚上终致金人南下、山河破碎的理由将他们换掉。”

“换掉他们后,我们就可以再提拔一批官员,以彰显大哥的新政有别于道君皇帝的旧政。这批官员一定是要起于毫末,否则他们不会感激大哥的恩情。这批官员也一定要为政清廉正直,否则百姓只会把大哥当作另一个道君皇帝,不会真心拥护大哥继位。”

“妙呀,九哥好计谋!”赵桓连连鼓掌称是,只是接下来又狐疑地问道“可这我们,又是何意?”对于康王口中的“我们”,赵桓心存谨慎,他讨厌一切贪图他权力的人。

刘备丝毫不顾及赵桓的猜忌,继续淡淡说道:“陛下,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疑我。你讨厌金人围城,难道我就喜欢去金营和谈吗?爹爹留下来的烂摊子,不是最终都要我们兄弟共同承担吗?爹爹回来再当皇帝,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实不相瞒,我为陛下出谋划策,确实藏有私心。我是希望能待金人退后,陛下能对我提点一二,让我能为大宋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但也是希望我们兄弟二人不再任由金人摆布,遭受这等屈辱。”

“罢了,既然陛下如此猜疑我,我还是去做我的闲散王爷吧。”说罢,刘备一摆手就欲先走。

赵桓则是连忙拉拽住刘备的衣袖:“哎呀,九哥!你我兄弟二人,我又怎会猜测你呢?先前是我做哥哥的不是,但这不是在李邦彦这等小人围绕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吗?”

“如今国难当头,九哥又如何忍心抛下哥哥就这么离去?明日出使金营,需要九哥多多努力,日后朝政,更需要九哥多多帮扶!”

“如果金人能够退兵,我的皇位能够坐稳,别说提点一二,我看李邦彦的位置,就可以交给九哥来坐。”

“我赵家江山,不终究还是需要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共同支撑吗?我不信九哥,难道是要去相信李邦彦、李纲这等外人吗?”

见赵桓翻脸比翻书还快,刘备继续演戏:“亲兄弟,明算账。那咱们可说好,待金人退兵,大哥可不能亏待我。”

“一定一定!”赵桓一边赔笑一边点头答应。

倒不是说刘备真贪图赵桓赐予的荣华富贵,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黄白之物与世俗权力,还真没有那么大兴趣。

只是他明白一件事,要想让赵桓相信他,不猜疑他,就不能表现的太高风亮节,就不能太鹤立鸡群,就需要表现得另有所图,就需要和光同尘。

你康王这一幅为国为民的忠贞模样,还这不要那不要的,是不是另有所求?是不是贪图我的皇位?是不是想要我的江山社稷?

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赵桓即如庄子眼中的鸱,在他这种生于太平、长于富贵的皇帝心中,从来没有比权力更至高、更难得、更重要的东西存在过。权力与安危,就是赵桓所有行为的根本逻辑。

刘备很讨厌这种人,更讨厌自污。但他也明白,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好好利用这种人。

毕竟,在这陌生的时代,他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禁得住权力与富贵的诱惑,仅仅只是因为草庐中的一场相逢,就能陪着他走过刀山火海,踏过翻江巨澜,他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诸葛亮。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纵然不喜,刘备也要捏着鼻子继续演。

从实际来看,赵桓也确实放下了警惕。

“若康王和谈有功,封其当个宰相也未尝不可。康王受我恩惠,又如此年轻,要想坐稳宰相的位置,自然需要我的支持。以康王为相,倒也可以成为反制老东西的手段。”

“况且,我要坐稳皇位,自然也需要宗室的支持。”

赵桓算好了权力账,彻底收起了猜疑,把刘备当成了自己人,自然也不再介意与其一同成为“我们”:“九哥,那我们接下来还该怎么做?”

“接下来,开国库以赈百姓。给粮食,给衣服,没地方住的就给房子,一定要保证城中百姓生计。这样,既可以为我们收买人心赢取名望,也可以使城内上下一心以御贼寇。”

“好!”赵桓连忙点头答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一定不能如此屈辱地就与金人和谈了。兵法有云‘以正和,以奇胜’,与金人和谈,就是迷惑金人的手段,最终我们还是要以兵道取胜!”

“就算最后我们迫不得已与金人和谈了,也必须让金人出点血!”刘备收起了轻松的心态,一脸严肃,图穷匕见。

“啊,这.....能打赢吗?”赵桓神色再度紧张起来,虽说权力很重要,但金人的恐怖也是实打实的。

见赵桓还在犹豫,刘备神色愈加坚定,言语也更加慷慨,他要逼着赵桓踏出这最后一步。

“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而是必须打赢!即使打不赢,也不能有损国格,否则我们又和逃到东南的道君有何两样?”

“提拔官员,开仓放粮,赏赐百姓,道君皇帝回来了,也可以做。但他和他的那帮酒囊饭袋唯一做不了的,就是打退金人,就是收复失土,就是替我大宋挽回脸面!”

“只要打了,大哥的皇位就稳了一大半。若是我们还能打败金人,生擒完颜宗望献俘于宗庙。别说是教主道君皇帝,就是太上老君亲自下凡,也不可能再威胁到大哥皇位的一分一毫!”

“大哥,你是想成为爹爹的替罪羊,还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皇帝,成为我大宋的再世光武?”

再次请求世祖大人原谅,刘备在心里默念道。

听得此言,赵桓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也是显现出了难得的决然:

“那就一切都听九哥的了!咱们兄弟的富贵,就全靠九哥了!”

“九哥,我需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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