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离别又离别
“传檄平、斤二县有名有姓一百九十四户仙道人家,即日起在堂内悬挂山公真容画像,晨参暮礼,以为传承。”
“传令平、斤二县在任主官立乡贤正祠,后续县寺遴选仙苗时候,需得先让娃娃们参拜山公塑像。”
“清查重明宗辖下所有凡人门户,发给米面各五斗、肉一秤、油五合。同时宣发清楚,即日起都需吊孝。
明令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禁祭祀,月内不准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百日内不准狎妓摆宴。各乡社着专人看管,期间逾礼者论罪服役,不得以钱赎罪。”
“请各地飞递驿铺传递消息,告知云角州各处,山公灵身会在重明宗停放旬日,吊唁者.”
康大掌门忙忙碌碌地安排过一通之后,方才腾出空来,凑到正立在子铃木棺椁面前的黑履道人身边,开口请道:
“师叔,小子都安排下去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黑履道人声音低沉,只淡声道:“怎么安排得这般劳民伤财,山公当年最烦的便是这类面子功夫。每次国丧时候,他都要跳脚骂人。”
“咱们做晚辈的,总需得做些什么。”康大宝看得黑履道人面色并未转好,便又开口言道:“过去那些人配不起,山公配得起的。”
黑履道人点了点头,再未说话。
康大掌门也不晓得此时该说什么,便也只在黑履道人身侧立了半晌,就又转头去忙别的事情了。
山公突然身殁在了重明宗,正在大比的重明宗差点也跟着乱了套。
夺了好名次的弟子们这时候都不敢露出来半分喜色,连事先承诺的大比奖励也不敢发问。生怕被一个个铁青着脸的长辈们揪住,好生收拾一顿。
在康大宝等人风风火火地催促下头,山公的灵堂很快便在重明宗的正殿上搭建起来。
这一回向来敦本务实的康大掌门未有小气,亲自写了物资名册。其辛苦攒在宗门大库里头的灵石似流水一般了出去,帮着弟子们从周遭采买了好些重明宗向来少用、华而不实的名器饰品。
如此这般下来,尹山公的灵堂被布置得古素大气、与其生前的简素风格,却是截然不同。
秦苏弗很快红着眼眶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其妻岳氏,面容上头却是少见哀恸之色。
这也难怪,尹山公终其一生不过也就是个练气修士,所谓传道授业福泽的也不过只是低阶小修。岳家这类边州土霸对其不怎么感冒,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自无有什么理由好做苛责。
只是这女子的出现,却似令秦苏弗与重明宗众人之间凭空生出来一丝隔阂。
但众人到底也未有表现出来,带着秦苏弗夫妇一道换了麻衣,便就立在堂前相迎各家吊唁拜祭人马。
与康大掌门事先所料的云集响应却是不同,这十日之间,能登门吊唁者却是不少。但其中大半,皆是连山公名号都不怎么熟悉的低阶散修,为了蹭一顿灵膳素宴不惜跋山涉水而来;而剩下的小半里头,又需得拆开来看。
其中五一是心思玲珑,为了攀附秦苏弗这州廷大员、岳家嫡婿的奉承之徒;
其中五三又多是在平、斤二县讨生活的人家,对黑履道人与康大掌门稍有倾慕,借此良机来刷下脸面,以求结个善缘。
只有剩下那五一之数,或才真是对山公事迹敬仰十分,这才不辞辛苦,专门来拜。
对于此等情景,堂内众人皆是心寒。
康大宝本以为黑履道人也甚为恼怒,但几日看下来,自己这便宜师叔却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成日里头一言不发,浑似漠不关心。
康大掌门怕其有异,凑到黑履道人身边,正待出言安慰,后者却已先开口:“无事,似山公与我大兄这般烂做好人的,这时候若真跟那些无德高修一般门庭若市,才是怪事。”
这话言得康大掌门默然不语,直到葬礼结束之前亦都是一副怏怏不悦的模样。
旬日时间很快过去,康大掌门片刻也不等的拆了这与其意想中全然不同的灵堂。
他本属意要将山公葬在其师墓边,如此除了可以全二人师徒恩义之外,重明宗也可着专人看顾。但秦苏弗却是将康大宝这想法否了,带着山公回了鱼山岛。
那里有师徒二人许多回忆,是秦苏弗早早便就选好了的地方。
想来同修会会首与那唯一的筑基供奉李明源若是识趣,只看在秦苏弗这州廷典军与康大掌门兼管两县的差遣上,也不敢不尽职尽责。
康大宝自无资格来与秦苏弗这正牌徒弟争辩,只是陪着后者一道回了一趟鱼山同修会,敲打了一番会中几个主事之人,这才与秦苏弗分做两路、就此作别。
甫一进了重明宗牌楼,康大掌门便就见得了一个长相秀气的总角男童。
“昶儿?”康大宝语中稍有意外之意,只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何昶见得康大掌门回宗,眼神便就一亮,兴奋言道:“阿舅,阿娘和黑叔爷见昶儿在此处等你,要你回来过后,便带你回小院。”
“哦?”康大宝听得心头一沉,却未表现出来,只朝着小家伙笑了一笑,再将他提到肩上,便朝着何晚樱的小院行去。
他肩膀宽厚,何昶坐在上头,只觉比平日里头坐在交杌上面还要舒服。
而今这位何老掌门的外孙已年满七岁了,今岁秋天方才测得灵根,而今正在重明宗的育麟堂中修行,才将引灵入体,成了一练气一层的弟子。
令得康大掌门颇觉庆幸的是,何昶虽然资质也称不上好,但总算未有继承其父风莞那五灵根。
虽然身俱四灵根的他在育麟堂的同期里头,只算得个垫底的存在。但想来将来有康大宝等一众长辈多加照拂,比起那些资质更为出众的同期师兄弟,此子的修行当也不会太过坎坷才是。
何晚樱居住的小院离宗门牌楼不远,舅甥二人一路说笑,只不多久便就一上一下地迈入了小院。
正在内院中鞣制符纸的何晚樱见得康大掌门到来,忙放下手中活路,一个招呼都不打的便就入了闭关室,将黑履道人请了出来。
康大宝忙快步迎上,俛首拜道:“此处灵气稀薄,师叔何必在这里修行?若有事情要讲,只消以信符召我兄妹二人,小子便就带着晚樱来碧蛤洞府了。”
“莫拘这些俗礼、这是我在小环山待得最后一日,左右又无外人,将你这风调开爽的油皮纸撕下来吧,自在些。”
此时黑履道人目中悲意虽然还是难以掩盖得住,但比起康大掌门临出门前,却已是好转许多。
便连他说话时候,语中都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揶揄之意,这是他往日心情颇好的时候才能得一见的稀罕表现。
“师叔要走?!”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疑声问道。何晚樱根本未有意识到事情利害,问过之后又补了一句:“师叔这一回要去多久,需得多久,何时回来?晚樱也好备些餐饭。”
“师妹说的是,届时我将世伦唤来,好好为师叔.”康大宝正要顺着何晚樱话说下去,却见得黑履道人稍稍拂手,这话头便就被止住。
“晚樱是不晓得,你小子又在装个什么?”黑履道人瞥过康大掌门一眼,又朝着何晚樱低声念道:“这一去,却不晓得何年何月才会回来了。”
“啊,师叔这师兄你.”何晚樱闻得这消息,一双美眸瞬时便被惊色浸满。
心头猜想半点不差,往日里头还算得健谈的康大宝再不说话,只垂首下去,静待黑履道人继续发言。
黑履道人话音方落,何晚樱晓得这事情由不得自己置喙半句。
她甫一离了男人,这脑子便还算清楚,当即便就藏好了失落心思,岔开话道:“师叔可还想吃些什么?”
如此时候,黑履道人也暂且将目中那丝悲意掩藏下来,淡笑言道:“我印象中,便数当年嫂嫂做的槐馅饺子最是好吃,这般算下来,也有好些年头都未有尝过了,只是不晓得贤侄女做不做得出来。”
“晚樱定用心去做。”何晚樱听后面生诧异,应承过后紧张得就要出门,却被一旁正低着脑袋的康大宝出声止住:“昏了头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时值冬月,哪来的槐?”
“这”何晚樱听过康大掌门这话过后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了,师兄说得对。师叔,此时无有槐,还是待立夏时候,初开了,再吃这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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