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间窄小阴暗的屋子。

地板上连一根稻草也没有,靠墙的地上坐着一个人,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埋在双臂之间。

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成团的蚊子,嗡嗡叫着,象吹着进军号角的剽悍军团,疯狂地向庄文清展开进攻。

庄文清象是一根没有生气没有知觉的木头,任凭蚊子军团的予取予夺,也懒得挥动一下手臂。

然而,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他肺还在进行着气体交换,他的头脑,虽然迟钝,仍然存在着思维活动……

这些,证明他还算是一个活物──一个活人。

这里是村公所一间闲置的仓房,一个可怜的小小的窗户敞开着,仓房的门也并未关严,这就给那些蚊子军团和老鼠家族的光顾提供了坦途……

庄文清浑身疼痛,又累又乏,又饥又渴。

他竭力想安静一下,但是隔壁总是传来一些不算很悦耳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上锁。但庄文清想都没想过要逃出去。

因为,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哪个贱民被抓后胆敢“潜逃”,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十倍百倍的报复!

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他庄文清都必须规规矩矩,绝对不敢乱说乱动。

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

他庄文清知道,那是某些人酒后不伦不类的瞎哼哼——

“落花满天蔽月光……”一首经典名曲居然也被哼得“声情并茂”。

接着便是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畅酣淋漓的浪笑……

其实,庄文清已经不止一次地光顾过这间屋子,每次到这儿来时又都无一例外,很荣幸地享受着这些“音乐大餐”。

听得多了,庄文清居然有些“投入”,以至于忘记了自身所处何时何地了。

现在,屋角有一群老鼠大概是受到这些免费音乐的熏陶,拖家带口的正在搞联欢。“吱吱吱”的唱着,“笃笃笃”的跳着,既热闹又尽兴!

有一两个甚至在庄文清的头脸上,身体上跳起了舞……

庄文清好象是怕打扰了鼠辈们的雅兴,静静地坐着,脑子里却在不断地思考着一些问题。

庄文清想起自己这大半生以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唾面自干。

走路都怕踩死地上的蚂蚁。

尽管如此,自己仍免不了时不时的被人打上几拳踹上几脚,最悲哀的是自己连问一句“为什么”的权利都没有……

他想啊想,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明白的是:他和他的家庭今生今世注定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糊涂的是:自己这大半生以来处处小心谨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对不起社会的事情,而现实为什么总是不能见容于他和他的家庭呢?

庄文清想啊想,越想越糊涂……

“吱……”门轻轻响了一下,庄文清并没有在意。

感觉里,是有人走进来了。

“爹爹……”突然,一声撕心裂肺伴随着哭腔的声音钻进庄文清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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