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乐敢于进入那些连正规军都避之不及的地方,靠的当然不只是烙印带来的力量。真正给他在险恶战场生存自信的,其实是烙印的特殊性质——当周围有神话生物时,它会开始持续发烫,造成疼痛,甚至流血。

就像是现在,福乐的胸口处毫无预兆地有了一种被沸水烫伤的感觉。也怪不得今天没遇到其他东西,原来是这里有个大家伙。

一种海鱼与水草腐烂般的腥臭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包裹住整个道路,周围能见度骤然降低。

“***,是受赐过的混血深潜者,那帮子该死的法师崽子,自己死了还要给我留下这种大麻烦!”百夫长提起战锤,又从福乐的武器捆中抽出一把投枪背在身后,“喂,医神,你刚刚提前察觉到了吧。如果不想你的行医之路今天结束,那就和我一起击退那玩意,它已经盯上我们了,在把我们嚼碎吞下之前,别想这玩意停下!”

”啪嗒——啪嗒——”湿润的肢体在地面起落的奇异声音从被堵塞的道路那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液体滴落的滴答声。空气中那股腐烂鱼类的恶臭气味骤然加重,令人几欲作呕。

一种低沉却拥有极强穿透力的喑哑吼声穿过街道,仿佛略过了一阵风。接着是一声坚硬骨骼和岩石碰撞的巨响,阻挡道路的熔岩便轰然崩碎,四处飞溅。

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庞大的阴影。它的身高超过四米,不断滴落液体的身体呈现一种灰暗的绿色,它的胸腹部被一块板甲般的厚重金属板保护着,用几根缠绕在身上的粗大的铁链加以固定。它的体表大部分都被指甲大小的鳞片覆盖,背上长有由几根骨刺支撑的锋利背鳍,此时正在不断收缩舒张着。

那怪物的身形与人类非常相近,而头部却像是鱼类,外突的白色眼珠没有瞳孔,嘴大张着露出满口利齿,透明的涎水不断从口中滴落,脖颈上张开的鳃中生出密集的墨绿色触须,像在水中一样慢慢摆动着。它长长的手爪上生有蹼,右爪抓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四爪黑色船锚,表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壶和藻类,仿佛病人身上溃烂的皮疹。

看到两人的瞬间,它背上的鳍如同利剑般竖起,血盆巨口骤然发出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可怖嚎叫,然后便手持船锚,大步流星地朝着两个渺小的人类冲了过来。

“来了!”盯着深潜者在视线中不断放大的丑陋头颅,百夫长扬起手臂,腰部扭转,将手中的投枪猛地向着那白色的眼珠掷去。

面对足以穿透板甲的一击,深潜者将覆盖鳞片的健壮左臂挡在脸前,矛头撞在滑腻的绿色鳞片上,竟然由于倾斜的入射角度而被弹飞出去,飞向深潜者身后的废墟。

“嗷——”深潜者放下手臂,正要往常那样挥动船锚砸碎敌人,却见眼前的敌人失去了踪影,它那低智的大脑短暂停摆了一下,随后便感到一种剧痛从腿部传来。

在深潜者抬手阻挡投枪的瞬间,福乐已经趁着这短暂机会冲到它的腿后,长戟横扫,势不可挡地劈开深潜者左腿的鳞片,深入脆弱的腘窝,切断其中的动脉和神经,让它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

身披重甲的百夫长速度较慢,没能抓住绕后的机会,她来到深潜者跟前,手中的战锤一记重重的下砸,将那带着蹼的右脚砸得血肉模糊。

腿脚受伤严重,机动性遭受重创的深潜者顿时暴怒,它怒吼着,右臂握着船锚以一种和体型不相符的速度大范围横扫,使得路边堆着的几具尸体连同房屋倒塌的横梁如同纸片般飞起,左臂狂暴地拍击周围的地面,熔岩地面开裂,黑色的碎石四处飞溅。

百夫长躲闪不及,咬牙将战锤横在身前格挡,那坚固的橡木柄连一瞬间都没能坚持便如同脆弱的树枝一样被巨力折断,她本人则被锚头击飞,仿佛一块石头那样高速砸穿一栋房屋的墙壁。

福乐被毫无章法的拍击暂时逼退到一边,他闪到攻击范围之外,单手握住已经崩口的长戟,屏气凝神,然后朝着那张丑陋的鱼脸丢了过去。

并不适合投掷的沉重长戟在那可怕力量的加持下获得了极高的速度,用于刺击的戟尖瞬间飞跃几十米的距离直直刺中外凸双眼之间的额头——不,与其说是刺,倒不如说是砸,长戟的金属部件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撞成一堆扭曲的金属,而深潜者最为坚硬的头部鳞片则在挡下这一击之后破碎,凹陷,鲜血四溢。

“嘶——Aaaaa——!!!”凌厉嘶哑的非人惨叫划过夜空,以深潜者为中心,几乎实质化的音波震飞周围的灰烬与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遮蔽住混乱的战场。

视线被彻底遮蔽,福乐听到烟尘之中一个沉重的,如同战鼓般的喘息,以及金属与鳞片摩擦的细碎声响,还有……皮肤与肌腱绷紧到极致时发出的如同床弩上膛的死亡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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