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山林间,朔朔之声不绝,那是树的声音。
此刻一面隐藏在重重树木里的土坡正异响不断。
“轰隆!——骨碌碌——”
突然间,土坡上嵌着的巨石猛地脱落,向前足足滚了数尺才停下。
随着巨石的脱落,此时其原本所在之处则出现了一口黑暗,安静无声。
一只手骤然间探出!死死抓住了地上杂草。
那手苍白得毫无血色又沾着泥土,像是自地底爬出一般。
陈钰灰头土脸地从洞里爬出,背后是落漆的陶土神像。慈眉善目,手握稻黍,端的一副神仙模样。
历经艰难险阻,二者终于是通过一条岩石甬道逃出了井沌。
陈钰躺在地上,闻了闻身上阴干的衣物,差点二次去世,他又看向茂盛的枝叶间那点点幽蓝,只觉得阳光真好。
“谷父,供奉你的庙宇在哪?谷父?”
陈钰呼唤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他连忙坐起将神像抱到身前打量起来,这才发现那神像此刻双目毫无神意,如同死物。
“谷父!你……”
陈钰没想到自己刚逃出生天谷父便已经驾鹤西去,离别总在意外中来临。
“我没事……”
谷父回应,但他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情绪。
“怎么了?”
“唉……你抬头看看,还记得自己坠下地陷时是什么时候么?”
“嗯……好像那会儿是跟现在差不多的天色。巧合吧。”
“不,不是巧合!”
陈钰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才发觉天色不仅仍是一样的幽蓝,而且偌大的林中竟听不见一声鸟鸣,死气沉沉。
“这里……根本不是阳间!”
谷父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陈钰心头,他愣在原地久久才回神,随后猛地盯住谷父,指着自己的右眼道:
“你说这里不是阳间?可我的右眼只能看得清鬼,那那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
闻得此言,神像猛地翻转数圈,稳稳立在土坡上,像是在巡视整座山林。
“这里既非阳间,也非阴间,而是阴阳交界。”
谷父缓缓解释道:
“你所见到的那些村民恐怕早已死去,只因贪恋阳世又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这才逗留在这阴阳交界之处!”
“这阴阳界很是奇特,形成的原因尚不可知。你与他们一同身处此处,自然不需要阴阳眼也能看得见他们。”
“那该如何出去?”
“……”谷父沉吟片刻,道:
“无须多虑,虽说此间有鬼物侵袭之扰,但只要回到庙中,汲取香火炼化神力,自可将你送出去。”
闻得此言,陈钰终于松了口气,他又追问道:
“对了,我的右眼能否关上?”
“关上?你可是想封住那视鬼神之能?”
“正是!”
陈钰连连点头,毕竟刚刚在下面还好,没见着什么鬼,可此刻到了地面上便不一样了,保不齐会有鬼物突然窜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自己,他可不想贴脸穿过去。
而且漫山遍野皆有飘荡的鬼魂,那种感觉他暂时还无法适应,若能封住便再好不过了。
面对陈钰的询问,谷父沉默了片刻,最终神像上突然发出崩裂之声。
一块陶土自神袍上剥落,掉在地上竟化作布帛,呈长条状,黑色中绣有暗红的云纹与繁复的篆文。
“你的右眼……不是普通的阴阳眼那么简单,似乎还连接着某处灵境。”
“灵境?”
“嗯,一些独立的小天地,就像是山中神仙居住的洞天福地。只是……你右眼所连灵境恐怕并非善地。”
“如今以我之力却是无法再探查了,但以此布帛缠目,起码可封住联系。”
听着谷父的话语,陈钰此刻已是将右眼缠了又缠。他无不担忧地问道:
“那处灵境可会影响我自身?”
“无碍,只是我能感受到那之后似乎有邪祟在借你之眼窥探外界,但它想影响你绝非易事。只是日后要小心,莫要随意摘下。”
陈钰颔首,将谷父的告诫记在心中,联想起深潭里的遭遇他对这些话已是信了八九分。
休整完毕,一尸一神再次上路。
路上,陈钰带着谷父登高望远,寻找那些能让谷父回忆起庙宇所在的景物。
最终,他们向着一处山坳走去。
路上他们聊了许多,陈钰也乘机称自己生前记忆十不存九,向谷父打听起消息来。
据谷父所说,此处从属“螭国”,名曰“龙洼村”。之所以如此命名,只因在故老传言中村中的那方大洼乃是龙坠而成。
“虽说如此,但老朽我自成灵封神以来,印象中并没有找到龙骸。”
“就像传言中开国螭王还是一尾螭龙,是受上天册封下凡开创螭国一般,盖谬传也。”
谷父如此说道,但陈钰却不禁怀疑他没有印象也有可能是失去了这部分记忆。
这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但谷父只是这龙洼村一隅之神,对于螭国的了解并不深厚,何况此时神智受损,更记不得什么了。
不过谷父也并非什么都记不得了,在他的印象中仍记得螭国曾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我记得,那位螭国的大将军似乎叫‘佗’,骁勇善战,很受螭王的器重,就连这偏远之地中的村民亦是对其赞不绝口,只不过他们对老朽的敬重却是更深一点了。”
谷父如此说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自豪。
两人正说着,已是来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这片竹林给陈钰的感觉就好似一幅古画。竹香清新,甚至还能在地上找到竹笋。
陈钰在竹子间穿行,赏着美景心中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你说这……我去!”
话音未落,陈钰突然感到脚下一绊,随即传来一阵失重感。
他下意识地要收回绊住的脚,却被一股怪力阻挠,措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陈钰下意识低头一看,顿时间毛骨悚然。
只闻耳边净是密密麻麻的破土声,千百只竹笋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此刻冒出头来,正诡异地扭曲着。
可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竹笋?分明在破土而出后张开成了一只只毫无血色的手!
那些手五指不断扭动、挣扎,就像是那泥土下有千百个溺水的人。
方才也正是其中一只死死抓住了陈钰的脚踝,这才使其跌倒。
“*!”
陈钰一惊之下爆了句粗口,另一只脚猛踹抓住自己的鬼手,但却于事无补。更多的鬼手竹笋自身边冒出纷纷向他抓来。
熟悉的拉扯感传来,这次陈钰却不再退缩。他本就憋着一股怒火,被这鬼手一抓顿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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