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侍女欠身行礼，“是。”
“边梳头边说吧。”嬴子华反身回了矮榻，重新多上了铜镜。
蓝月仍有些迟疑，片刻后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重新给嬴子华梳起了头。
“风儿……如何？”
“公子当真不记得了吗？”蓝月止住哭泣，声音发颤。
“当真不记得了。”嬴子华无语，“你也该察觉到了，我有些失魂，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蓝月暗自松气，手上动作都瞬间快了不少，“风儿姐姐是公子以前的大婢女，后来……后来因感风寒而去。”
嬴子华颔首，蓝月说的轻巧，但他能略微猜到一二。不过便是以前的胡亥不知道怜惜婢女，在那风儿卧病之后，任其自生自灭。甚至很可能还有他因为风儿不能来服侍他而大发雷霆的事……总之，最后导致了风儿的红颜早逝。
见嬴子华颔首无语，蓝月终于彻底放心，“昨晚奴婢念及公子近月的恩德，顿时感觉既开心又害怕。”
“放心吧，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嬴子华握住她的右手。
蓝月连连点头，“其实风儿姐姐和奴婢一样，都以蓝为氏。”
嬴胡亥点头。
“蓝氏来源于先君献公之子嬴向……”蓝月嗫嗫喏喏，“而我与风儿姐姐都是孤儿，族中无力抚养，便把我们二人送进了宫……不过公子不必怜惜，这其实已经是一种很好的结果了，更不用说是来服侍公子……”
‘确实不错。’嬴子华心道，‘大概也是看在你们算是嬴氏公族的份上，所以也没让你们进入后/宫。那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只能徒耗青春，日渐老去。’
“如此说来，你我应该是族兄妹了？”嬴胡亥颇有些惊讶的问到。
“不敢。不敢与公子称兄妹。”蓝月连忙道，想要摆手，却被嬴子华给双双抓住了。
“小心些，别又把发髻给弄散了。”嬴子华笑到。
蓝月抿嘴，这次却没再请罪，“其实按辈分来算，公子应该是月儿的叔叔辈，不过我们并非帝室，却是不敢与公子称同族的。”
嬴子华无奈，他算是明白了。把这对蓝氏姐妹安排到这里，就是有要近亲结婚的意思了，这样既能保证嬴秦宗族血脉的纯净，也能扶持和补偿那些远支公族。
同样秦献公的后代，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却跌入尘埃，不过八代人，竟连称同族的资格都没有了……想来其他的那些公子身边，也有类似身份的侍女吧。
嬴胡亥收敛感慨的思绪，抬手按住小冠插上发簪，然后转身拉起蓝月的手，“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好好待月儿你的。”
“公子……公子过于屈尊了，月儿不敢当。”蓝月低头藏起通红的脸，声若蚊呐地继续说道：
“其实也无甚事，还是月儿太过矫情，让公子费心了……奴婢昨晚睡在榻上，想起公子的千般好处，便不自觉的感慨世事无常，风儿姐姐若是能走到今日，定会一扫愁颜，每日都开开心心的吧。”
嬴子华叹息无语，只得将蓝月揽入怀中，安慰道：“我已成年，再不是从前那个嬴胡亥了，而是嬴子华。你便安心吧……”
蓝月把头埋进嬴子华的胸膛，默然无语。
良久，嬴子华才把住蓝月的双肩将她推开，“这么说来，你是故意将头发梳得那么慢的了？”
“公子……公子说今晨不怪罪奴婢的。”蓝月糯糯道。
嬴子华轻抚下巴的软须，“我仔细一想，就连忽然跪地都是你在试探公子我了？”
蓝月低头不敢说话。
“唉！不过谁让我已经给了月儿你豁免权了呢？也只能独自吃下这个亏了。”嬴子华摆手表示放过了此事。
蓝月轻笑出声，虽然她听不懂豁免权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我得了失魂症的事，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嬴子华忽然又严肃起来。
“啊……可是奴婢刚刚已经当着她们的面提到风儿姐姐了。都是月儿的错，请公子降罪。”
“无妨，本就不可能完全瞒住，只是跟你接触比较多，这才被你最终确认了而已。至于提及风儿，也不算什么错误，只要你适当跟她们再言说一二即可。”
蓝月欠身行礼，“公子放心，月儿省得，定会处置好，让她们没法知道清楚，并且也不会往外乱说。”
嬴子华重重点头，“以月儿你刚才那番对付我的机灵劲，公子我相信你是能处理好的。”
蓝月含羞低头，显然她昨天晚上的思绪绝不像她刚才说的那样简单，只是想到了风儿的事而已……
嬴子华抬手轻揉她梳着燕尾高髻的脑袋，还不待说些什么，蓝月便彻底忍耐不住，带着羞红的双颊逃也似的离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刚刚那一番羞人的接触。
嬴子华手底空空，一时无言，只有失笑摇头以对。
处置了眼前之事，嬴子华总算有时间可以好好读书习字了。
想到最近还要找时间觐见始皇帝以请求东巡的事，他此次选择的书还是韩非子。因为这便是他达成始皇帝期望最好的工具，必须利用好。
正月初二，继续努力。
……
就在嬴子华宅在家中默默读书的时候，却有一身材精壮的黄脸男子来到了咸阳宫冀阙前的宫门——“南端门”内。
在与那卫尉下辖的守卫交涉一番却不得入后，章邯只得令其寻来他们上官，咸阳宫卫士令。
好在那卫士令通情达理，认识章邯，这才以自身权责担保，允许了章邯入内。
也是颇不容易。毕竟他虽然是配青绶银印的两千石大吏，但宫城不比其他地方，即使他只是去那居住着未成年公子公主的区域……
然后，章邯这位九卿高官，便在两名郎官的“随护”下，进入宫城，往胡亥公子居住的大殿去了。
没错，他就是来找嬴子华的，因为督造阿房宫事务繁多，所以他虽然答应了嬴子华，却一直没有时间过来。
这次也是眼瞅着临近元日，各项事宜都告一段落，而他又有前后三天的元旦休假，这才抽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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