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平和纯净,似青翠碧玉,格外诱人;人群繁华热闹,如红艳玛瑙,亦引人注目。

如此美景,大概也就是咸阳游手好闲的贵公子才能常常享受到吧。

处在这水与人的交融之处,同时见证清净与喧闹,仿佛再进一步便可飘然而仙,从此悠然自在。

然而这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河水虽然漫漫不可全观,但总有尽头……

华山鬼、湘君神、滈池君、渭水龙王。如此山水之乐……若这便是诸位山神水神最后给我的一次选择机会,那么我选择,退而入世。

此时再看那水面,尚有白帆两点、汀洲一座,并非绝对纯净。甚至若是有岸上的动荡袭来,还可能让渭水混乱污浊、为之色赤。

“公子……”

“嗯?”白衣公子扭头向内,看向浅蓝衣裙的侍女。

“你流泪了。”

“那是风吹来的渭水。”

“噢。”

“水边风大,我们向北而行吧。”

“是。”蓝月点头。

于是一行人折向往北,远离了渭水。渭北这边南低北高,此番折向就要走些上坡路了。

他们汇入人流,发现市集还是如上午那般热闹,甚至因为太阳久久不出,更多了些趁机出来玩耍的年轻男女。

逦迤北行,时不时和自己的护卫长闲聊几句,他们渐渐地便走到天色稍暗,冬日的太阳落山早,又是阴天,倒也寻常……

他们是不以为意,但个人的意志就算能暂时做到不易,却也总会被他人的意志所左右。

就在他们继续悠游的时候,却有一位常侍找上了胡亥。那常侍出现时额头微湿,看来为了找胡亥,也是好好加强了一波锻炼。

“公子,可让我好找。”说着,这位内侍近臣,也就是职位侍御史、爵位右庶长、而加官常侍的赵婴了。

话说常侍这个官职可不是三国演义里面说的那个太监的最高官职,那个是中常侍,是秦朝常侍的变种,只是在指人时简称为常侍了。而这个则是一种可以常常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加官,都是正经士人在担任。

他伸出手臂略微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道:“公子,陛下在章台宫召见您。”

听到这话,胡亥一愣,他本来还想着时间尚早,等晚些回了宫再去寻始皇帝,却没想到被那位父皇给提前找了上来。

今日是元日,本该是轻松与欢快的。但此时胡亥却有些惊疑不定。

他虽然跟始皇帝接触不多,但月余下来,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始皇帝的性子的。如果不是有正事,他胡亥就算是始皇帝最宠爱的公子,但也绝少能见到始皇帝。

若说什么元日晚宴,当然也不是不可能,但应该不至于提前这么多。王公贵族到底跟平头百姓不同,习惯于晚上举行宴会他们是不会在下午正吃饭的时候(晡时)就把人给邀请过去的。

赵婴可不知道胡亥有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见胡亥发怔,便又出言提醒道:“公子,陛下还在章台宫等着呢,快随臣去吧。”

胡亥这才稍稍收起那些想法,颔首道:“平彦,月儿,你们便自己回宫吧。”

“是。”众人行礼,眼看着胡亥随赵婴而去,独自上了一辆形制精美、头顶有盖的马车——一辆安车。

两辆一看便是达官贵人的马车,自然无人敢拦,他们快速走出集市,然后从横桥渡渭,一路向南。

横桥便是渭水左中右三座最主要桥梁里的中渭桥,也是笔直连通咸阳宫和章台宫的一座大桥。

来到渭南,首先映入眼帘的确是一片片田野,这就是这个时代灌溉技术最发达的农业区之一。因为刚刚秋收,田里没有稷禾,而这个时代的农民又很少种植可以在冬天良好生长的宿麦(冬小麦),因此呈现到胡亥眼中便是光秃秃的一片。

收回目光,分别见过渭水与两岸各不相同三种景象的胡亥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多想了起来。

前几日才与赵高见过面,他并没有什么异动,应该不会是怀疑我的身份。

若说别的,难不成是要立太子?胡亥摇摇头,除非到最后一刻,否则以始皇帝的骄傲,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但就算如此,也可能是确定人选,在扶苏和公子高都有出局态势的情况下,我这位得宠的胡亥公子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毕竟前世始皇帝最后一次东巡时,不带别的儿女而只带了一个胡亥公子,这似乎就能说明些什么。

毕竟《国语》中有言,“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

这么说来,胡亥似乎的确有合理即位的可能。不过却有些扯远了,没准此次只是说让自己随从东巡一事的。

“唉——”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心中有了期望,因此思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自去想那些有利于这个期望实现的因素。

谁又能没有欲望呢?何况是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先天条件。

繁华,清净,生机。

他从渭水南北看到了三种可能,但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的他不可能寄身于江上清风,那么就只能选择另外两种了。

一个是显于表面的荣耀,一个是隐忍担当的责任……

总之,这未来总是要比前世精彩许多呢。

那就,来吧。

“公子,章台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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