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他甚至没办法确认金陵究竟的情况。那句“不晓得”是这汉子因被打搅了抽烟时光而迸出的气话,还是真个不知道。
于是他决定自行搜找,且不管会不会制造出什么麻烦吧,那时自有人会拦着他。
船舱能够直接看到的仅有两层,包括甲板以及其下的室内部分,似乎不算是大型的货运船只。升平不清楚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夹层之类隐藏空间,此外,他能注意到船只甲板之下的货仓中压载着大量的米袋,装着稻米的白色帆布袋上皆有“安南绢稻”的字样,似乎是今年的新米,可见这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货船。
再有就是船舱内部偶尔可见洋文的标识字样,似乎是什么专有词汇,即使升平洋文不错,也只能认个大概,看来这船是洋产的舶来货。但是同样类型的标识附近,亦有部分是糊上了手写的粗糙毛笔程文大字的,升平大致可以猜到,这是那些水手看不懂洋文而托人做的注记。
随着船只逐渐加速,他的运动也被地面的颠簸限制住了。为了防止跌倒,他找着了甲板上救生艇之下的房间结构,有两个水手在此处操作着什么,索性便坐在此处。
船只逐渐驶离了港口,周边缓缓黑下来,这才叫升平想起,已经是后半夜了。疲乏爬上他的脑壳,有那两个在操作的水手向他搭话,说什么“船不进程江”、“老大姓陈他俩也姓陈”之类,升平跟着点头哼哼两句,随即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升平感到有人在猛力拍击他的后背,力道就把人叫醒而言实在是过大了些。他挣扎着跳起来,一脸愤怒地企图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了他的睡眠时间,然而叫他起来的那个水手足足高他一头多,一口闷气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姜公子,船上备了饭菜,您先将就一顿?”出人意料的,这位汉子的声音并没有升平想象中那般洪亮,反而给人一种空虚的纤细感,但至少他的官话相较他睡着前同他讲过话的那位汉子要端正不少。
“噢……”升平仍然在调动着自己的头脑,在的士上那一会儿小憩和这一觉,加起来也尚不够填补他那一晚上的疲乏。摇摇晃晃地跟上船员的行动,左拐右拐下到了下层的舱室中,升平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似乎是咸菜和黄鱼同烹,弄出的一小盆下饭菜色。这不是他惯常食用的精细菜肴,然而一顿睡刚醒来,腹中已然空了,也就着咸菜黄鱼下了一碗饭。他本以为这些粗人会开始互相灌酒,然而稍稍问了一声,却知得现下行船赶着时辰,是禁止服用酒精的。
吃饭的时候,升平方才稍稍与这些汉子聊开了些,然而仍然没一个人知道金陵出了什么事。这反而打消了升平几分关于姜家遭遇政治事变的猜测,能够动摇到颇有势力的他父亲姜开泰府尹的政治风波,总是不可避免地会让处在政治斗争之外的平头百姓知道些什么。现在这种相关不密切者被完全蒙在鼓里的情况,反而能够说明姜家并未遭到大的伤害。
他也问了几句船和船员的情况,大多是闽安行省生人,极小就跟着跑海船的老手。当中属那位整天臭脸的阿赛本事最高,据说此人目力过人,能在黑蒙蒙同虚空也似的夜海当中凫水叉鱼,升平疑心是缘术所致。然而又听闻说此人性情暴躁嗜酒如命,如今赶这趟船要挣姜家给的一大笔程数,非是狠下心把酒瓶子弃置岸上,故而更加难以相处,各位他的老相识也不打算去理会他,升平也便放弃了找他询问是否有什么缘术的想法。
也有人问他的情况,他也就申舡的锦绣繁华侃了一阵,至于金陵的境况,他自是不知道,而汉子们却也不关心这事。他反倒挨了笑话,他一向以为这船是能直接往程江上游开,泊在金陵港去,却不知他父亲对船程另有安排,特别要这船走海路过。再一问时间,已经是正午时分,气温也是逐渐地上来了。升平再在舱内各个地方走了几圈,再没有什么特别新奇有趣的发现,只是把这船的构造再摸清了几分,便随性找了个阴凉通风适合晒酱油肉的角落,拖了把竹凳坐下,看着江岸离他越来越远。
天色在渐渐变暗下去,大概有云被风吹到日头脸上了。对于升平而言这显然是好事,金陵的事他急不得,基地那边忘记告假什么的同样为了赶时间没去考虑,把这些扔在脑后的话,唯一困扰他的就是这七月正午的炎天暑日了。他也没仰头去看看这云团有多大,万一刚好又一阵风把云散开,岂不是教他白白吃了一颗闪光弹?所幸眯起眼睛,不去管天象如何,那有负责瞭望的水手去理会。若不是他才刚睡醒没多久,他可能又要马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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