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县。

褚怀亮一身是血地立在城头,看着徐徐退去的叛军,身旁是同样浑身浴血的褚思仁、何千秋。

他们不在潼关,为何来了华阴?

却是当日崤阴之败,叛军趁机遣细作混入败军之中入了潼关,趁夜打开了关门。

幸而守夜的嵩阳剑派弟子察觉不对,关内兵马才得以及时反应。

激战一场,贺若钦等人不敌叛军撤出潼关,段承恩断后力战而亡。

退到华阴,叛军衔尾追至,这才有了眼下的这副场景。

“思仁,你留守城头,仔细叛军去而复返!”

褚怀亮交待了一句,这才与何千秋一起离开,取道县衙而去。

他们到时,县衙内还是一片慌乱景象,一个个带伤的士卒进进出出,却是在为不能动弹的伤员清创包扎。

正堂内,贺若钦脸色灰败地躺在一片匆忙清理出的空地上,身旁傅明献正守着他,不时用衣袖为其擦去冷汗。

贺若钦的胸前有一道刀伤,从肩膀斜至腹部,若非有甲胄护身,只怕早已死于乱军之中。

不过,眼下他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

见是褚怀亮与何千秋来了,傅明献赶忙让开位置,同时问道:“叛军退了?”

闻言,褚怀亮微微颔首,旋即看向睁眼的贺若钦,轻声问道:“老将军感觉如何?”

贺若钦咳嗽两声,牵动伤口不禁又闷哼了两声,这才虚弱地说道:“暂时还死不了。”

说罢,他转头看了眼傅明献,握着后者的手对褚怀亮说道:“老夫愧对朝廷信重,十数万精锐一朝尽丧,潼关也丢了,只望褚将军能将齐王安全送回长安,余愿足矣。”

闻言,褚怀亮看向傅明献,却见后者双目含泪,紧闭双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老将军,叛军已被击退,我等休整一番固守华阴,未必没有机会。”褚怀亮安抚道。

贺若钦却是吃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徐徐道:“华阴虽险,却是小县,眼下我等兵不满万,不足御敌。唯今之计当退入渭南以待朝廷援兵,或可一战。”

“那便退入渭南,我等稍作休整,即刻便走。”

“不可。叛军若以精骑追击,惶惶之众如何能挡,华阴当有断后。”

闻言,褚怀亮正欲出言断后,却闻贺若钦又道:“老夫年过花甲,二子俱丧,唯有一孙尚在长安,除此之外别无牵挂。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老夫伤重只恐时日无多,便由老夫为你们挣一条生路吧。”

话落,贺若钦强撑着坐起身来,傅明献见了赶忙上前扶住。

而后,贺若钦又是一番细细的交待,此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交待遗言,是以都凝神听着。

是夜,褚怀亮率败兵出城而走,直趋渭南。

翌日,渭南在望,后方探子来报,华阴失陷,贺若钦并留守的千余伤兵悉数战死,首级被叛军割下悬挂于华阴城头示众。

长安,乾坤宫。

崤阴之败与潼关失守的消息几乎前后脚送到,天佑帝惊惧之下赶忙召集朝会。

闻听败报的群臣立时炸开了锅,惶惶不知所云者有之,怒骂前线将校无能者亦有之,仅少少几人沉默不语,兀自思量着对策。

其实眼下已无太好的对策,潼关一失,关中门户大开,唯一可做防御据点的仅剩下了渭南一城。

然渭南虽可守,却无法阻挡叛军,只需一旅偏师围城,叛军便可毫无顾忌地兵临长安。

看着乱哄哄的朝臣们,天佑帝心知这些人已经失了方寸,一怒之下将人都赶走,只余卢之浩、李怀仁、杜进用三人在此。

待人都走后,天佑帝快步走下御阶,一巴掌扇在卢之浩脸上,喝骂道:“蠢奴,用你之言竟致十数万精锐尽丧!”

卢之浩跌倒在地,半边脸登时便肿胀起来,他却顾不得呼痛,颤巍巍地叩首讨饶,迎来的却是天佑帝一顿拳打脚踢。

见状,杜进用与李怀仁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齐齐倒退一步,以免殃及池鱼。

好半晌,天佑帝方才罢手,再看卢之浩早已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天佑帝看了看几乎退到门边的杜、李二人,冷哼一声,问道:“今叛军势大,如何应对?”

闻言,身为兵部尚书的杜进用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地说道:“陛下,今长安尚有左金吾卫三万精兵,又有新募之军五万,足可自守。”

话音未落,天佑帝已是咆哮出声:“自守?古往今来,你见哪个王朝任由叛军打到国都尚思自守的!朕要的是反攻!是将那些贼子剥皮抽筋!”

杜进用被吼得身躯一颤,忙跪地请罪,而其身后的李怀仁亦是心肝一颤,伏地不起。

天佑帝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这才冷硬地说道:“两位爱卿何罪之有,只怪朕未听良言以致于此,大周还需要你们出力。”

“谢陛下!”

待二人起身,那边厢卢之浩也醒了,兀自忍痛匍匐于地急急请罪。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