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价五百块。现金就在我的口袋里!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那么一个小不丁点的笔洗,那么一个大义凛然的山九,对比是够鲜明的。不料赵平又大声笑了,说如果是我的,五百就五百,我亏本给你了。
山九有些狼狈,好象是拿了一把牛刀去杀鸡,结果却扑了一个空。他松开了手中的笔洗,耸了耸双肩,整了一下领子。赵平就把那个笔洗小心翼翼地装回到原来把它取出来的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很精致,四四方方的,放在赵平的手掌里象个宝石箱似的。
怎么样,还是下次做咱们的歪嘴堂官窑吧。赵平的话有点象是在安慰山九。在转身把小盒子收起来的时候他又轻声说道,一点都没法商量了吧,真有点可惜……突然间赵平转过身来了。他这么一转,竟转出了自己一张无比兴奋的脸。如果不是一个什么突然间悟到的锦囊妙计是怎么也无法让赵平会有这么一个突变的。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这个时候呈现在赵平脸上那真切的表情以及因此与刚才的他所产生出来的反差让山九觉得即使是上了如战场一般的商场,也不乏会有一点人情味。
你真的只能出五百?你就不能多出一点?随意!只要你行,我也豁出去了。什么朋友的,我就替他作主一回吧,有什么责任我来负,天塌下来我顶住!——
这笔交易花费的时间是山九古董生涯中破纪录长的一次。同时他坚信用现金把它低价买下来是自己古董生涯中的一个新的突破。他把那个小笔洗放到陈古手中的时候他仍然是这样子想的。陈古看了笔洗之后把它放到一旁去的漫不经心的态度也被山九认为是陈古故作镇静,又在放什么烟雾弹,又在制造某种假象。
陈古说把你的歪嘴堂官窑拿出来。山九说拿出来了,歪嘴堂官窑哪有那么多。陈古说在哪里。山九说那不,你都看了。怎么,有眼不识泰山。陈古说你别开玩笑好不好。山九说开什么玩笑,这是在做生意。说时还撩动了一下那块布帘,露出档口的外部景观,提醒陈古这哪里会是玩笑,他们在这块“腹地”里已经认认真真地交易了三次。
直到这时候陈古才想起在这之前,山九还在振振有词地说清三代不仅有歪嘴堂,还有中和堂、彩玉堂、慎德堂……一大堆的“堂”呢。终于陈古也象恍然大悟的赵平那样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他把山九丢到一旁不管,开始放声大笑,笑得不可开交。
你到景德镇去吧,你去打听一下一个叫金堂的,不,你在古董街就可以竖起你的耳朵!谁不知道这个金堂出世的时候他妈没把他在襁褓中包好,让一股歪风邪气把他的嘴巴给挪到了一边。什么清三代,那时候这个歪嘴堂的大公的大公还是穿开裆裤的。
刹那间,山九觉得所有的古董都在眼前滚动,有瓶子,有盘子……它们的屁股上面都有一个歪嘴堂的打款,它们都是官窑。那个可恨的歪着嘴巴的金堂就俯在它们旁边,蹬起一个飞旋的轱辘,让飞溅的泥水通通往他脸上抹黑……
山九不住地喘气。他不能不让自己有一个重拳出击,他在发呆了片刻之后便一手把那个笔洗捏住,然后奋力一掷,让它砸在用红砖铺成的坚实的地板上。
这个所谓的歪嘴堂官窑在粉身碎骨之前发出了一声很尖利的嘶叫,它的碎片一直溅落到了象是小巷子一般的档口的尽头。
这一掷只是山九的一个下意识的行为。他也根本没有想用自己这个疯狂的举动来结束眼前的恶梦。但是这一掷却在陈古的眼前划出了一道亮光,让他觉得很有必要对这个实际上他已经决定终止他们之间合作的年轻人重新进行评估。他的目光又变得有点象是平时他把一个瓶子给仔细打量的那种了。
结果却因为山九痛下了决心,反倒意想不到地得到了陈古的赏识。开玩笑,在当今古董街人们往往以五元十元为单位进行寸土必争的市况下,一个初出茅庐还没有赚下大钱的新手却摔得下自己用好几百元钱买下的东西,这是卧薪尝胆的精神,这是脱胎换骨的意志。于是陈古就觉得山九的屁股也是打款的,是官窑。
于是陈古告诉山九,若是真的想一攫千金的话,那就跟着他从头学起吧。这一句话便敲定了他们之间迄今所没有的师徒的关系。山九因祸得福的,不知道如何感激涕零,倒是陈古为他指出了一条上刀山下火海的捷径。陈古说,你到景德镇去吧,找到那个歪嘴堂,找到那个歪嘴堂官窑。只要是那个真正的歪嘴堂,只要是那个真正的歪嘴堂官窑……
山九屏住了呼吸。
陈古又轻声问道,你知道香港的苏富比吗?
山九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一回他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于是陈古又告诉他苏富比是世界有名的古董拍卖行,说着停住了嘴。山九被悬到了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可是这一回他不敢多问,这一刻只能任由陈古来把他摆布。终于,陈古把山九的耳朵咬住了。
你知道吗,目前能够打进苏富比拍卖行的只有景德镇的歪嘴堂官窑。
陈古的话到此嘎然而止。而山九也就一下子心领神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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