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不丁地从地上卷起,那屋檐上挂着的酒旗便一阵寒战。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位油纸伞下的不速之客,就连那高头大马之上,正大摇大摆的穆老板也顿时脸色一变。

但见平鸣昂首怒目,也不动,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穆老板。

穆老板手下的门客们错愕地顿在了原地,包括那两个押着鹊儿与她父亲的爪牙。刽子手举起钢刀的双手悬在半空,眼睛里尽是无措的迷茫。

平鸣看向周围,看客们纷纷退避开来,仿佛大难将至一般,生怕惹上什么是非。

鹊儿与她父亲亦是惊诧地看着他。看来他们也完全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这时候挺身而出。

那穆老板缓了缓神,从喉中哼出一声,拍马向前,来到平鸣面前几步,拔出腰间宝剑,轻蔑地用剑尖挑起他的伞盖。

“哦?这又是谁家公子,怎地这般不懂规矩?”他笑道,“动静倒是不小,莫非这是要一人劫法场?”

平鸣脸上的怒火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深浅莫测的冷笑。他淡淡开口。

“你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扬起脸,撇嘴一笑,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平鸣,眼中尽是不屑。

“也不知令尊尊姓大名,竟教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快快报上你家长辈名来,莫要误了本公的事,若是朝中大臣,我改日自会计较。”

平鸣将伞从自己头顶移开,丟到地上,他鬓角的发丝被微凉的晚风吹起,又被雨水粘湿,在楼头华灯的照映下发亮,有如匣外之剑的寒光。

他将搭在手臂上的九羽金凤袍展开,抖掉上面的雨水,随后猛地将其掀起,披到自己身上,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盯着那穆老板。

“现在认得我了吗,穆老板?”

他特意拖了个长音。

在场看客见到这华灯下熠熠生辉的九羽金凤袍,尽皆怔住,片刻后激起纷纷议论。而那穆老板更是直接呆在马上,手上七星宝剑也失神地“哐当”掉下地去。

平鸣特意瞥了一眼鹊儿与她父亲的反应。

只见他们亦是稍稍一愣,随后鹊儿父亲当机立断,猛地趁机挣开两旁傻眼的刽子手的束缚,一拳又将旁边押着鹊儿的爪牙放倒在地,拉着她向前三步,跪伏于平鸣面前,高声诉怨。

“小人与家女受奸贼迫害,沦落至此,险遭毒手,幸得太史大人仗义执言。万望太史大人惩办奸贼,还天下太平!”

鹊儿被她父亲拉了过来,一起跪在地上,似乎还并没有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使劲磕头。

对此,平鸣又有些紧张起来,放在平常,他肯定要一脸惶恐地令其免礼,恐怕还得回个礼。但如今,他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好时机。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将他们父女二人扶起,拉到自己身后,横眉冷对着穆老板、与他的一众爪牙。

穆老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着眼前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平鸣,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有些恍惚,险些跌下马来。

“太……太史大人。愚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您勿要怪罪。也不知您昨日新至,今日怎地就来此市井烟火之所……”

“够了。”平鸣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激昂相问道,“我闲逛至此,又和你有何关系?我倒是要问问你,他们父女二人所犯何罪?你又凭什么能当街将他们处死?”

穆老板勒马向后退开几步,暗暗提起几分底气,尽可能地避免露怯道:“这就是太史大人有所不知了,此乃悬息市易之律明文规定。快活散乃是悬息商行流通药物,有处方者皆可定量购买。而这两人,不仅广散谣言,说我快活散有毒,久服必死,还私自炼出克制快活散的丹药,非法流入市场,影响极其恶劣,莫非不当斩……”

平鸣静静地听着穆老板的说辞,脸上虽有愠意,却始终不动声色。倒是他身后的鹊儿父亲怒发冲冠,还没等穆老板说完,便指着其鼻子大骂开了。

“放你的狗屁!你那快活散是什么货色,世人皆知,还不是祸国殃民的毒药!你这种国贼,为一己之利而荼毒生灵,就该……”

平鸣侧身稍稍摆了摆手,示意其稍安勿躁,随后面向穆老板,问道:“既然你称所谓‘快活散’为国家处方药,那不妨谈谈此物有什么药效?”

“这……”穆老板一时语塞,只得飞快地从脑子里搜索着辞令。

“怕不是致人麻醉,醉又成瘾,瘾又成疾,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吧?”平鸣上前一步,怒目而视。

穆老板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口,似是想要狡辩,但脸上全然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平鸣不禁在心里暗爽,自己作为当代人的知识储备终于派上了些用场。同时,他又开始琢磨起,既然此物祸国,那究竟有没有法子,让悬息如自己上一世的老家般,禁它禁出个彻底来。

见对方哑口,平鸣便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父女二人,问道:“你们所制丹药,究竟有何效果,不妨讲来听听。”

鹊儿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也算是终于明白了如今什么情况,便鼓起勇气解释了起来。

“小女与家父所制丹药原本无名,但大家都称其为‘守心丹’。这丹能让因快活散发作而百骸痛痒的人镇静下来,反复服用几次,便能祛除瘾性十之八九……”

平鸣听完鹊儿的讲述,点了点头,又看向面前穆老板,淡淡问道:“此话不假?”

穆老板支支吾吾,眼珠来回打量,半天才回复道:“回太史大人,不假是不假,但这药未经核验就敢流入市场,万一吃出什么……”

“怎么,你那快活散就检验合格,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了?”平鸣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尽是狡辩。”

“此言差矣。”穆老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话又来了底气,“快活散虽然有毒,但是药三分毒,只要谨遵医嘱,少量服用,只会有镇痛麻醉之效。岂知他们胡乱开药,纷纷上瘾,怎能怪到我头上?”

平鸣的拳头硬了,他也没想到这家伙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原本辩论的口气直接变成了呵斥。

“你这败类,净在这里强词夺理!你这药服用后如何,你会不知?倘若你真无此心,那这对父女自发研究,制出了守心丹来弥补你的过错,你又来这里迫害他们做什么!分明是碍了你的财路,才要在此杀人灭口!”

平鸣对这种令人恶心的渣滓从来不留情面,上一世如此,这一世有了神力,更要如此。

他上前逼近两步,直至穆老板的马下,逼问道:“告诉我,这快活散,多少钱一剂?如实招来!”

穆老板慌了神,小声回复道:“前月国家官价,快活散……两千火金元一剂,今月还未示市,故未知……”

“那大米多少钱一斤?盐又多少钱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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