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风气,见面寒暄之后,先聊些新鲜事,烘托一下气氛。

然后无缝衔接到哲学,谈论圣人有情还是无情、音乐本身有没有哀乐、人的才质与本性是什么关系等等话题,此之谓玄谈。

嵇良弓做事雷厉风行,被末帝赞为能吏,感叹说“设使孤有良弓十张,何愁天下不定?”老爷子为人干练,同时也是玄谈高手,曾执“才性离”的观点,折服诸多玄谈大家。

嵇长虞与父亲不同,不好坐谈,行礼之后,喝了口茶,没有虚应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

“奉太子之命,召纪衡轨入宫,请谢侍郎放行。”

称呼从谢公子换成了谢侍郎,由平常的称呼换成了官职,嵇长虞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谢嘉宾有些摸不着头脑:“嵇少詹事何意,我怎么听不懂呢?”

嵇长虞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已经查清楚了,纪公子在倚修楼偶遇谢侍郎,是史处厚刻意安排,郁垒观遇袭,由史处厚引路,纪公子被蒙在鼓中,并不知情,史处厚本人收了桓楚余孽数车金玉,事主不忠,论罪当死。”

没等谢嘉宾明白史处厚是谁,又听嵇长虞沉声道:“史处厚,还不速死,是要贻害家小吗!”

纪衡轨的儒雅老仆从他身后挪出来两步,脸色败坏,抬起手,并指戳到自己眉心,微微颤动,原本挺直的腰身泄力似的弯了,嗓音打着颤。

“我史氏家道中落,幸得纪氏襄助,不至于家破人亡,公子待我仁厚,可我不知报恩,为了再尝一回昔日斗鸡走马粪土千金的意气,置公子性命于不顾,罪该万死,今日一别,主仆情意已尽,来世再见,愿成金兰之友!”

说完,这个也曾鲜衣怒马的史处厚扑通一声跪下,指上剑气嗤地一声,射入眉心,洞穿头颅,红白之物飙射而出。

在污物即将洒到盘龙金柱上时,被一道长风卷到了殿外三足紫金大香炉中。

纪衡轨不忍再看,撇过头去。

申揽蕙蹲下身,不顾血污,合上了死者的眼睛。

她与此人虽然算不上多熟,一路走来,却颇受照顾,指点了不少行走江湖的注意事项。

奉命逼死一位四品武夫,嵇长虞脸上毫无异色。

“为门户私事,污了仙家洞府,请真君恕罪,为表歉意,太子已下令,让人在南蛮修建大小道观五十座,弘扬玄门道法,道观建成之日,请白玉京派遣道长前去主持。另外,家父得知我来白玉京,特意嘱托我向您问好。”

南蛮之地盛行巫道,正统玄门在那里一直传道艰难,太子建造五十座道观,可谓是大手笔,不仅是耗费人力资财那么简单,更要当地官府与驻军持续多年的配合,才能最终扎根于十万大山,完成当地百姓信仰的转换。

掌教真君对此似乎并不热衷,依旧恬淡冲和,“客气了,老道我不管山外道务,知会我白师弟一声即可。”

嵇长虞点头称是,“谢公子,家父嘱咐我,托你向神君问安,若有闲暇,请谢公子登门看看他,他说十几年没见到谢家子弟的风采了。”

“有空定当登门造访,不过,纪衡轨不能走。”我谢家子弟的风采,老爷子见了怕要失望。

纪衡轨一怔,望向嵇长虞。

嵇长虞说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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