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诸人带着秘密调遣过来的禁军精锐,早已埋伏在各处城墙,无论封先登选择哪处出城,都难逃他们的埋伏。
而在东城门外,华山派众人养精蓄锐了一天,全都精神抖擞地守在大旗附近。
长老和堂主早已传下了命令,今晚封堂主可能会出来汇合,到时候免不了要与皇城司再做上一场。
肃杀之气,在黑夜之中蔓延。
而在天水城中心,却繁华依旧。
县前街,顾名思义,就是县衙前面的那条街。这里宽两丈,青砖铺地,是整个天水城的政治(县衙)、经济(大商铺)、文化(县学)中心。
富鑫号是天水城最大的当铺,老板孙得贵眼力极佳,能一眼断物,却又愿意给一个相对合适的价格而不是接口什么“虫吃鼠咬”疯狂压价,因此名声极佳,算是天水城商贾中难得的良商。
但实际上,这位孙得贵孙老板,是本次赈灾粮款贪污案最大的幕后黑手之一。无论是串联官商,还是脏钱来往,都由他一手包办。
从给钦差大臣举办的接风宴上,他就一眼看出了这位钦差大臣骨子里的贪婪。于是在宴后第一时间,就送上了一对价值五千两的白玉镇纸,并成功说服钦差大臣,同意将本次“赈灾”钱粮发放工作,分配给自己联系好的几名商人。
随后,经过一些列不要脸的骚操作,这批赈灾钱粮如同夏日冰雪,转瞬之间就化为乌有。而所得钱款,经过孙得贵的富鑫号周转,悄咪咪揣进了钦差大臣并其他各位经手官吏的腰包中。
而孙得贵靠着抽头,挣的是盆满钵满。短短几天,就挣到了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利润。
因此,虽然连续几家参与贪污的商贾,甚至钦差大臣都被那个狗屁封大侠给宰了,但他自恃藏得够深,手脚干净,丝毫不见慌乱。每日照常开业,照常发善心,照常接受大家的赞美。
今日他照常开门,收了一个破落书生送来的端砚。这是一个名品,他也没怎么压价,直接给了五十两,那名落魄书生感激涕零地做了死当。
关好了店门,孙得贵拿出这块端砚,仔细观瞧。这块端砚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以莲枝环绕砚身,并在顶端结出一朵索大的莲花,实在是砚中精品。
正好,县令老爷是一名喜好风雅的文人,如果将这砚台送出,估计自己巧取豪夺的那五百亩水田的地契,就没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孙得贵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精致礼盒,将这块端砚小心装好,推开大门就钻进了小巷。
虽然路面黝黑,几不可见,但孙得贵是熟门熟路,七拐八拐,穿街走巷,不久,敲响了县衙的后门。
开门的家丁一看孙得贵,熟人,就急忙探头四顾,发现没人,这才急忙放行,并迅速关门。
在会客厅刚端上茶盏,衣衫不整的县令闵玄宝就进来了,边走边骂骂咧咧:“孙掌柜的,现在城里藏着个杀神,外面儿又来了一堆同伙,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见面吗?”
孙得贵赶紧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行了个参拜礼:“见过县尊。县尊大人,小人今天过来,可不是给您添麻烦的。实在是收到了一件好物,知道您喜欢,这才紧赶着给您送过来,请您掌掌眼。”
闵玄宝一听,瞬间眼睛一亮:“哦,孙掌柜又收到好东西了,快快快,取来一看。”
孙得贵笑着将桌上的锦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端砚捧了出来,慢慢放在了闵玄宝面前的桌案上。
从端砚亮像的那一刻,闵玄宝的眼睛就仿佛黏在了上面。待孙得贵放好,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嗅其味,触其胎,观其质。
良久,仿佛溺水一般,闵玄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满是兴奋。
“好东西,好东西啊。虽然不算古物,但绝对是本朝名品。看其造型,恐为王文公(王安石)案上那块啊。”
孙得贵赞道:“县令大人好眼光,本来小人还不确定,但您这么一说,定然是王文公之物无疑了。”
闵玄宝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痴迷地看着这块端砚,仿佛想将其看化了一般。
孙得贵在旁说道:“这沾染了宰相官气的宝物,小人无德无禄的,着实是无福消受。难得县尊识之爱之,不如赠予大人,才不算埋没了它。”
听到这话,闵玄宝才将眼睛从端砚上拔了出来,指着孙得贵哈哈一笑:“你呀,这是贿赂朝廷命官,该流放三千里。”
“哪里是贿赂啊,对于小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一文不值。”
闵玄宝哈哈一笑,也不再推辞。反正两人“礼尚往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勉强推辞一下裹裹脸面就得了,也不用太客气。
终于欣赏够了,闵玄宝坐回主位,喝了口茶:“说吧,想让本官帮你解决点什么麻烦,要不然,本官可不敢拿着东西,烫手。”
孙得贵陪着笑笑,小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小人近日刚得了五百亩水田,这不是排队等入册手续嘛。”
闵玄宝闻弦音而知雅意,估计这五百亩水田,不是什么好来路。不过这对他来说,不过小事:“明日本官给户曹打个招呼,三日之内完成入册。”
孙得贵大喜:“谢谢县尊大人。”
闵玄宝随意摆摆手:“小事一桩。正好,你今天过来,我有些事,要跟你确定一下。”
看闵玄宝脸色严肃了起来,孙得贵也急忙坐正了身体:“请大人吩咐。”
闵玄宝沉吟了一下:“虽然薛一唯薛大人不幸遇害,但他的那份,却绝不容有失。如今城里来了皇城司,这个阉狗的鼻子可比那草莽灵的多,胃口也大,此事,你要优先处理。”
孙得贵点点头:“大人放心,薛大人和您那份,小人已经处理好了,明日就会派遣可靠之人送到大人们指定之人手中,保证万无一失。”
闵玄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房梁上一声粗狂的嗓音响起:“难怪老子宰了那么多人,却只找到了赈灾两款的仨瓜俩枣,原来大头都在你们这两个狗东西这里。”
两人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那个杀的天水城人头滚滚的封先登,不知何时,竟然盘坐在房梁之上。
华山派之人的策略很成功,在中午时分,封先登就已经从藏身之处附近的行人那里,收到了相关的消息。
但他知道,大家没有直接进城寻他,反而在城外大张旗鼓造势,定然是遇到了麻烦。他也不能没头没脑地跑过去,将麻烦带到同门身上。
因此,想找一个最不容易被怀疑的地方藏身,待过了三五天,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通知同门。
于是选来选去,秉持着灯下黑的原则,就盯上了县衙。没想到刚搬过来,房梁还没暖热呢,就被上赶着送上门两条漏网的大鱼。
闵玄宝第一时间就想张嘴叫人,封先登岂能让他如意,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接穿过闵玄宝的喉咙,将他的呐喊直接憋死在了喉间。
随后,封先登一个鹞子翻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就这么直直地站在了孙得贵的面前,看着脸色煞白的这位仁兄。
“听你们的意思,赈灾两款的处理,竟然是你这个名声不错的商贾处理,本大侠倒是着实没想到。”
“说吧,那些赃款藏在何处?”
孙得贵呆呆地看了一眼闵玄宝的尸体,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这才哑着嗓子说道:“我说了,估计也活不成吧。”
封先登倒也没骗他:“因为你们的贪婪,天水饿死了足足五千多人,你们死十次都不够赎罪的。”
“呵呵,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孙得贵惨笑两声,随后,竟闭上了眼睛,等着封先登杀了自己。
“不得不说,你比我遇到的那些当官的,还要有种。”封先登啧啧两声。
随后话音一转:“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法胁迫我不能杀你的话,那你可是打错了算盘。”
“老子又不是当官的,所以只负责除恶,不负责赈灾。那些赈灾款能不能找到,对老子来说,真的一点也不重要。至少,没有你的脑袋重要。”
孙得贵猛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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