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她的声音就像是风中飘荡的蒲公英,因忽来的一阵风又扬起,飘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绿茵,于是落地发芽,从此在他心上,发芽开花。

“公子念的诗,想必是《曲池荷》吧。”

她扬起的笑意,好似要把他熏醉,甜甜酥酥的。那遮掩面容轻纱下的神秘感,悄无声息勾起了他想探明的愿望。

他翕动着双唇,也许是出于紧张,竟忘了开口,已然忘却自己的双目一直在盯着她那白璧无瑕的面孔。

他记得,以前府上,有好多人长有这样洁净的面容,只是没有眼前的姑娘这么纯净。

她歪了歪小脑袋,有些疑惑:“公子,雨莲脸上有不干净的地方吗。”

她以为脸上是沾到了什么泥巴尘土类的东西,揉了揉脸庞。

羞得桑怀钦低眉垂眼,慌忙把目光转移,惹得她转身偷笑。可这么一来,他更脸红耳赤了,像是熟透的桃子,于是她伸手去摘,指尖碰到了他的脸,滚烫滚烫的。

两人面面相觑,又忽然背对对方:

。。。。。。

。。。。。。

兰欣:雨莲啊雨莲,这若要传出去了,那...那就传吧...

桑怀钦:为何我的心跳得好快...

栖息在枝头上的黄鹂拍打翅膀飞翔,晃掉了一枚淡黄的树叶,落在了池塘上,让平静的水面轻轻荡漾。

她转身,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打破了沉寂,轻语:“公子,可以带雨莲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

他回首,正视她的目光,认真思考到底有哪儿可去处的。脸上桃红也一点点地褪去。

云边镇哪里有好看的地方呢?回想自己十六岁便卷细软逃往此处。时光荏苒,五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睁开了双眼,年华就从手中流逝。

这五年来,因为某些原因,只能把自己困囚于这片小镇,小心翼翼生活着。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离家十里,能去的林园风景,也只有屈屈几指。

一片枫叶随风卷起,眼看飘飘然然地要停落水面,却被一株挺立的白荷花接过。

桑怀钦眼里掠过一道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侧首看向兰欣:“姑娘可喜欢赏花?”

她甚至没问是什么花,想都没想,双眼冒着星光,就点头了:“喜欢!”

于是乎,在一座拱形石桥上,多出了一对人影。

秋日夕阳已经有落下去的迹象。一眼望去,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念出了脑海浮现的诗句:“遮天蔽日无穷尽,映日荷花别样红。”

又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远处林冠摆动,不知道是被风惊飞,一只雪白雪白如仙鹤般的鸟飞来,它的羽毛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耀光,与洁白的荷花相映成趣。它盘旋于空中,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蓦地,它轻盈地落在了一株白荷花上,花瓣随之轻轻颤动,惊走了蜻蜓。它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花瓣上,也许是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的荷花仙子,只嗅了嗅它的清香,又展翅而飞,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眼下,有一条青石而建的一道行廊木架,有几家店铺正呦呵路边的客人吃食,靠近河岸的一边,停靠着几舟如片叶之般的小船,船夫穿着一身蓑衣头戴斗笠,逢人便问游船。

他扭头对兰欣说:“走,”声音如同此时卷起的微风,温柔地抚过她的脸,“我们去坐船!”

她抿着粉唇,点点头,声音柔软轻细:“嗯!”

桑怀钦正准备去最近身的一只小船,但有行人比他们快了一步,往下一只也是如此。目光抛向最后一艘摇橹船。

身着蓑衣的船夫坐在船头,欲要开口揽客,可碍于开口,话停在了喉咙里,便吞了进去。他耸了耸脑袋,继而眼探,正好瞧见一对金郎玉女迎面走来,起身招揽道:“大人,乘一乘草民的船吧,轻快的很,一日可行八万里!”

一日可行八万里。

眼前这位有额纹如同沟壑般纵横的船夫,看似身小,因为蓑衣,看不清他的身材,反而却有种力大山兮的错觉,说起话来倒也有趣。

桑怀钦衣衿处被揪了一下,扭头,捕捉到兰欣轻微摇头的动作,意思是老者年纪也许有些年长,不忍于心。

只得回首,要道谢离身。

“大人,别看草民瘦小,可还有一身使不完的劲。”船夫突然来了一句,让两人意外。紧接着他解开蓑衣,哪怕皮肤有些干皱,但在那古铜色外表下有长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他拱起小臂,肌肉就像个鸡蛋大小般立起,粗糙的老茧手拍得响亮说:“大人,你瞧瞧,结实的很。”

桑怀钦再度询问兰欣意见,表情明显转良了许多。

“好。”两人最终选择了这只能观露天之境的摇橹船,相视而坐。

船夫笑得很高兴:“得嘞!”

船夫招待迎接,叮嘱小心,先是桑怀钦踏入船,他伸手:“来,把手给我。”

搭上手的那一刻,桑怀钦只觉身体遭雷,微微颤动。

“怎么...!”

兰欣正开口间,船身忽地左右摇晃,右脚还未踩稳,重心一偏,眼看就要落水。千钧一发之际,只觉身子一扭,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怀抱,接着,是一阵小鹿乱撞般的心跳。

桑怀钦及时握紧了兰欣的手,拉进怀中,不小心碰掉了轻纱,从耳后脱落。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世上,再无二般这样的面孔。

梨涡浅露,黑发如瀑,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她的樱唇薄薄的,像是一抹粉红晚霞施上了粉黛,柳眉弯弯,若如婵月挂在眉间。

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悄然退去,唯独能听一颗怦然心动的心跳声。

兰欣先是一愣,身后往后一退,抽回了温温的玉手。只是在几个眨眼间,精致的鹅脸倏地一下染上了红晕。

她低下头,试图掩饰脸上的红晕,但那如朝霞般的红色却越发显眼。

“我...”

“我...”

同样的话语,却发自不同的人。

“你先说...”

“你先说...”

对眼愣怔几息,又是异口同声:

“那我说...”

“那我说...”

远处又飞往一只白鹭,停落在一张翠绿的睡莲,四顾入眼,扇翅追赶前方飞翔的白鹭。

船夫也发现了船身晃动,转身欲问两位客人,不过眼下,不便打扰,也是识趣的回身。

半晌后,他才抡起一根长棍推了推岸边的石墙,攥紧船桨荡起:“两位客官,坐稳啦。”

船夫的声音像是稻田里呦呵的秧民,洪亮的声音传遍天野。

船身缓缓驶过桥洞,潺潺小河,却能闻到荷花清香,视野也由窄放宽,散发的凉意抚过身子,吹起了桑怀钦的鬓角,吹得,是他无处安放的心跳。

船夫驭着小船缓缓驶入,先是望见寥寥几株粉色的花瓣立在水中央,越往深处,是一片片圣白清洁的荷花,映入了眼帘。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在秋意的河面上,两人轻声对起了荷花诗。

她开口,似袅袅余音。

他回答,似如玉石鸣。

也许是两人的欢声笑语的影响,船夫也不自觉发出内心笑语。他说:“老夫好久没见过像两位这般郎才女貌的客官了。”很般配。

兰欣把玉手衬在嘴边,瞥了身旁的桑怀钦一眼,又假装未听见似的,伸手去拨弄清水,却余光中偷偷观察他,似乎在等他回答。

他看着她,才注意到她穿的衣裳好素,只不过是一身青衣,在她身上,却宛如天上下凡的百合仙子。她的脸颊抹了一缕胭脂,也是不久前滚烫红脸还存些余温,清淡粉红,像开了花蕊的樱红,是白里透红,甚过了杜丹那世俗的美。乌黑长发盘着一把发簪,也许是透明如玉,搭在她的身上,却有那么一丝似非人间凡女。也不知怎的,扭头一侧,去轻抚了荷花。

盘在头上的发簪,也只是一眼就认出是猜花字谜所获取的第一把。

为什么偏偏又是这把发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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