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俯身,不敢抬头出语。

大公子哼了一声,本想刁难两人,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掀了衣袍,起风,又踉踉跄跄走了进去。

直到人消失在视野里,两人才肯放声。

“咱们赶紧把未动过的送给其他兄弟,再凉了就不香了!”

回到静思屋。

女子抬起一双洁白藕臂,拨起水花,打在一身青衣的丫头上。

“小姐!!沐浴快好了,再坚持一会儿!!”小青掩面连连。

......

约莫一盏茶后。

兰欣起身,荡起水花,如芙蓉出水,无比洁瑕,傲人的胸脯晃得小青痴呆一阵,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脯,脸蛋瞬间爬红。

“你这小色鬼!”

兰欣身上还冒着热气,弥着一种很香的花香味,吸入鼻中既不浓郁却很清淡。对于小青猝不及防的袭击,她把双手护住胸前,反应回神假意要扑向小青平平无奇的‘砧板’,吓得小青连忙把浴衣挡在身前,不让兰欣得逞:“小姐,快换上浴衣啦!秋晚容易冒风寒!”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感觉身有凉意,于是收回动作,展开双臂,让小青为她穿上了浴衣。

回到闺房,倏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仿佛能透见一个焦急的人正往此处赶来。脚步贴一名丫鬟敲门报告,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滚远点。”紧接着声音又变得温柔许多,字字清晰,“雨莲妹妹,”他还顿了一下,不见回应,又说,“是我。”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便是常来府上的那位尚书大人的独子。

从记事起,兰欣就不很喜欢此人,性格自大,还给自己取个外号叫母夜叉,经常争吵,很少再有见面。

可自成年礼后,他对她的态度发生巨变,开始频繁到访扰她。

对此人傲慢依旧未改,反而日益渐增。哪怕时隔多年再见,那种反感依然在兰欣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今是听到他的声音后又是蹙起了柳叶眉。

小青从匣箱里取出一件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生怕对方闯了进来了。

沉默短暂后,兰欣还是平淡回道:“永董哥,夜已静深,访至何事?”

“就是想雨莲妹妹了,嗝....前来瞧瞧...嗝...”说话总伴着酒嗝,语调抑扬顿挫,醉醺醺的,像是闷在葫芦里发出的声音。

隔着一扇门,似乎都能闻到那不堪的酒臭味。

“还请永董哥回府吧!”兰欣神情不悦,“雨莲妹妹要休息了!”

“就不能让我见一面吗?”永董的手悬在空中欲要推门,顿了几息又收回了手。

“夜已深,改日再见永董哥吧!”

见她回应态度,也不再强求,攥紧的拳头一下松开,哼了一声甩身离开。

等着瞧,我一定会得到你!

脚步声渐渐愈远,直至消失。

兰欣呼了一口浊气,吩咐小青:“小青,去看看他走了没。”她抓住小青上前的肩膀,“多留意梁柱这类东西。”她回想上次拒绝和他见面后,原以为真的离去,结果才出门,转身便看见就他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这件事给她当时留下了一阵阴影。

她曾和家父说过两次,但态度平和。只得无奈只能放弃了。

小青咬唇点头,小心翼翼拉开门闩,把小脑袋瓜伸了出去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他的影子后又缩回去。

“小姐,”小青一面说一面取下大衣,“苏家少爷走了,你也该休息啦。”

兰欣嗯了一声。走了一天的手脚略微发酸,伴随着疲惫感捂嘴打了个哈欠,于是伸了个懒腰,躺进床上,美眸闭合几下后,入了梦乡。

桑公子,晚安。

小青挽下床帘,满色桃红宛若红台闭幕。她加紧收拾房间,打扫屋内,洗净衣物。做完这一切工作后,折回次卧,打了个哈欠,躺在木板软榻床,闭眼入梦。

晨光熹微,燕语莺啼。

好久没睡得那么舒服啦。

兰欣醒来后,伸直腰背,骨头咔咔声响十分舒畅。洗漱吃了早点后,便从书房里学习《论语》。

可今天的思绪总总飘向远方,时不时转移到那一位英俊男子的面容,令她心神荡漾,意识到这问题后便握起毛笔抄本写字转移注意力,可一动笔,原本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但总在最后一笔出现意外,导致变得歪歪曲曲。索性把毛笔放置一旁,她合上书籍,走出房间,打算晒晒阳光。

倏然,头顶飞过一对黄鹂停落在一处枝头,其中,艳羽的黄鹂围绕着另一只,然而并没有吸引到它,于是展翅飞走。黄鹂矗在原地一会儿便紧跟其后...

翌日申时,阳光甚好。

经过昨夜兰欣楚楚可怜的哀求下,小青决定为兰欣打掩护,让她放心去见上桑公子。

不知运气是否甚好,还是老天爷保佑,本以为这是一场惊心动魄‘府上三小姐逃跑’计划,结果整个过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细雨,当没有出现风雨阻拦,就能顺势而下。院内廊道家丁寥寥无几,就连看守西门的司阍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眯着眼睛打瞌睡。正巧有一辆马车驶过,兰欣便上车溜了。

桑公子,雨莲来啦!

兰欣巴不得车翼长出一双翅膀,咣的一下闪现与怀钦面前...

云苏镇,西南方位。

三四棵梧桐树伸着长长的枝头,冒着淡黄的梧桐叶摇摇欲坠,只是有一阵风抚过,便有一片片松动的梧桐叶飘落,落在一位束发男子的脚前。

一位模样俊朗的书生想到与一位小姐的约定,内心无比憧憬,用木梳把墨发梳了又梳。

申时前。

桑慕正于书房教书,学生便察觉到今日师父有些异常:时而来回踱步,或亦而走神。细问之下才知师父今日要与一位小姐见面的日子。

于是高玉便吩咐家丁端来一套折叠成块的梨花袍赠予师父,并说出师父要接受这衣袍的原因:“师父,既要见人家,衣着也要正式一些。”

桑慕俯身看了眼已经洗的发白,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最后还是听取了学生的建议,接过了衣袍。

临别前,高玉还送上了一条淡黄色的抹额:“师父,戴上这个。”他指了指青丝。

“祝愿师父顺利!”

“...多谢莫寒相助!”

蜻蜓点水,湖面涟漪。荷香遍野,金光温煦。

云梦泽露台。

夹板上,挺立着一名男子。他面容清秀,头发乌黑,唇色自然,脸色红润,身体颀长,八尺之高,鼻梁挺拔。眉宇间泛着一股英气,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这双眼睛,似乎蒙有一层薄雾,有种淡淡的忧伤,忽而忧郁,似我见犹怜。眼下狭长而深邃,仿佛卧着两道细长的墨线。每当微风吹动了岸边的芦苇而发出沙沙声响,他便回首望去。

然而,风吹草动,吹动的不是花草,而是在夹板上,正来回踱步男子的内心。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仿佛慢得快要看清空气的丝线。为了排解内心焦灼,他望向荷花海,情不自禁念出了诗词:“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大约是过于专注,浸入了诗景,竟未察觉到身后有一位姑娘正提着裙摆,脚步轻盈,走向了他。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他的身后传来一句女声,于是回身,便看见她的笑意。

好似有一阵清风拢过,一束光站在了那里,困了多年的视野终于散去雾霾,从未感觉到的世界竟然如此美丽。

只听到那声音好似翠鸟弹水、黄莺吟鸣:“公子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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