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粮库内，已知贼人进城的老主簿并没有逃走，依然在等着县令到来。

耿豫章带人进院后，老主簿捧上账簿交给县老爷，耿豫章并未接受，而是转身示意李乾坤等人才是正主。

李乾坤没管账簿，直接发问：“银两存放在哪里？粮库在哪个些房间？”

主簿目光看向县令，耿豫章示意配合。

“本县虽地利尚好，但渭河经常水灾，荒年大小年各占三分之一，积累也并不多。

银两现钱多是商户缴纳，都是年底收缴上来时随缴随上交巡抚财库的，本县并无留存。

粮食都存在后院的隔间仓房里，现存有三千二百三十四斤各类粮食，主要是玉麦、土豆……“

李乾杰打断了老主簿的汇报：“你们需要花钱的时候怎么办？不能拿粮食兑的那些情况怎么办？”

老主簿再看了眼县令，确认需要继续配合时再开口：

“本县下辖乡民，偶有种植罂粟的，也有私贩鸦片被查缉的。

这些烟土烟膏等都是朝廷禁品，但私下里应急时民间也能抵银钱使用的。

本县应急，留有烟土57两1钱，烟膏17两4钱，存放在那间挂双锁的房间里。“

李乾杰没说话心里再次感慨，然后看了眼周正荣，示意请周正荣定夺下令。

周正荣也不客气，开口下令：

“渭南县行政尚属清廉，咱们也不会过分为难大家。

老主簿，命你粮库的力夫伙计，把后院的粮仓全部打开，先捡所有粗粮装车，运到四个城门外，发放给来取的所有灾民。

你自己把烟土烟膏给咱们取出来，你就没事可以回家了，这两天不要再出门了。“

李乾杰安排一个弟兄跟随老主簿去做事。

周正荣安排身边剩下的弟兄：“去粮库，把所有细粮分装成2-30斤一袋，这个是我们自己的军粮，要方便携带或隐藏。你们也在粮库，那些力夫干活才不会偷懒磨蹭。“

把手下人都安排下去了，周李耿三人坐在门廊下的护栏上，周正荣开始劝导耿豫章：

“渭南县其实是做的不错的，咱们打心里欣赏耿老爷的。

本来我们是计划杀了县令给巡抚再制造个大麻烦的。

既然看到县里账目清楚，衙门上下很规矩，县城里百姓商户也生活滋润，咱们想放耿老爷一条生路。

先生不如赶紧回家收拾，去别处讨个生活吧。“

耿豫章淡淡的一笑：

“好汉心意俺领了。

刚才也跟这位好汉说了，豫章既然配合了你们，就是换你们遵守承诺不伤害百姓、少伤害官兵的。

你们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业绩了，但豫章配合你们就是叛逆，即使你们不杀俺的头，俺也要对朝廷、对百姓有个交代的。

何况，遇盗匪侵袭，地方官弃城离职、按大清律也是死罪，俺无处可去的。

还是请好汉砍了俺的头，给俺落个忠孝两全的好名声吧。”

周正荣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成全耿先生了，一会儿粮库这边忙完，俺亲自送先生上路，保证无痛苦，给先生留全尸。”

大约两袋烟的功夫，粮库的粮食已经装满能找到大车上，找不到骡马的只好装在由人力拉的排架车上。

周正荣分派队伍押车去东西城门外分发粮食。

自己和李乾杰带着耿豫章和老主簿跟随到东城门的车队。

东门城外，车队停下，周正荣命人将粮食全部卸下，打开袋口分散放在路边。

已经有游荡的灾民开始聚集。

周正荣问李乾杰：“先生给大家讲几句？”

李乾杰突然脸红：“一时词穷，还是请大当家的讲吧。”

周正荣也不客气，站上了大车的车帮：

“各位父老乡亲，咱们是反抗鞑子朝廷的绿林好汉。

咱们只打官兵，不伤百姓，要的就是恢复咱们汉人的天下。

这渭南县地处要害，咱们今天打下渭南县，就是要告诉那些鞑子大官们，咱们早晚一天要改朝换代。

这些粮食是咱们的粮食，遇到灾年就是给大家吃的，不能做给官兵打咱们的军粮。

咱们也知道这个渭南县令人还不错，但他是朝廷官就要替朝廷卖命，咱们也只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咱们今天虽取他性命，但给他保留全尸，算是恨他替鞑子当官收税，也谢他没做什么其他坏事，成全他个忠臣之名！“

随后，周正荣抽短刀在手，低头询问：

“耿先生还有什么遗言？”

之前盘坐在车厢内的耿豫章，把身体挪到了车帮处，挺直了上身的身板，对着下面围观的百姓拱手：

“愿来世再相见于秦川，能共同为百姓做事。”

说完，双手并不放下，但已闭上了双眼。

看耿豫章遗言已尽，周正荣没有任何耽误，嗖嗖两刀扎在耿豫章的后背。

第一刀扎在后颈处，第二刀扎在左肩下，精准的切断了颈椎并扎透了心脏。

耿豫章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身体就软瘫了下去，嘴里甚至没有涌血出来，身前也没有任何血迹。

周正荣一把抓住耿豫章的肩头，停了几秒钟，看其后背的血不再自刀口向外突涌了，这才慢慢放下耿豫章的身体，对着老主簿说：

“老先生，麻烦你把耿大人的遗体送回县衙，具体怎么处理，耿先生事前也有过交代，还请师爷斟酌，给耿先生的体面，咱们只能做到这里了。”

老主簿颤巍巍的从车上挪到地下，先跪着给耿豫章的尸体磕了个头，再长跪着拱手向周正荣和李乾杰，开口时已老泪纵横：

“老朽一定不负老爷嘱托，还请好汉们不负与耿老爷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