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生为怜舟垫上枕头,拉好被子,便轻悄悄出了门。
一大串铜钥匙被他攥得紧紧的,手心里阵阵出汗。
路经一小段林子。深冬寒夜里的风,将枯枝败叶刮出了旋儿。一圈一圈,犹如搅动在他心里。
前方是林生犹豫已久,而最终决定今夜必去的地方。进那座楼对于怜舟而言轻而易举,可他林生想要涉足,却需要动用些手段。
所以,他没有去用晚膳。他打了酒带了羊肉返回住处。他把“心事”摊陈在脸上,酒肉铺张在桌上,把禄阳城之夜趁着同伴熟睡购回的迷药提前搁进了怜舟的小酒盅里。
那座楼的外围,林生夜探过不下十次。它原本只是藏书楼,并无玄妙之处。但林生亲眼看见红先生深夜提灯前往,且不止一次,这就非同一般了。
那里必定藏着什么值得一探的秘密。那秘密或许珍贵深邃,又或许珠光宝气。无论哪一种,林生都感到像是未知前程正戴着神鬼面具向他召唤。
大门上的铜锁应声而开。林生将它小心垂在锁扣上,拎着大串钥匙潜入这月色照拂不到的藏书楼内。
腰带里裹着的一小截白蜡烛是与迷药一起弄来的。林生抽出火镰火石,麻利地点燃。这木香和墨香混杂的室内,立刻亮堂起来。
林生环视一周,那些上了锁的小室,在他眼里都欣然主动地敞开了怀。
白蜡烛头,小火苗。烛油三两滴,落到手背上,林生龇着牙开启一扇扇小门,却并无任何惊人发现。
这“古怪”的楼里,有哪一点值得一个曾经富可敌国且才气傲然的造纸坊女主人“倾心以对”?
林生正感到失落。忽然,青灰墙面一角露出一扇不易察觉的小木门。
色青灰,与墙色同。幸而木头质地在林生将指腹掠过时显露端倪。
少见的单侧门。依墙坠着小锁。钥匙却不在林生手里。
林生反复点数查看,仍是缺了这一把。
这分明是红先生留了一手啊?对怜舟。
即便惜才爱才如红先生……
满脑子的疑惑如同屋外林子里被寒风搅动的枯叶,此刻让林生对面目冷峻的铜锁更加跃跃欲试。
他指端抚摸着它的冰冷,心里念念有词。仿佛那是意念足够强大便可以攻破的城池。
但他没来得及等到意念为他发起攻城之战,却听见步步逼近的足音。它们并不沉重,但在静夜里却听来摄人。
林生几乎无路可逃。只能暂避。他灭了烛火,躲进只容一人藏身的墙边花架后面。
那里隐蔽,却看得清来人。那是个提着纱灯的姑娘。
纱灯照亮地面、前路,也照亮姑娘容颜。
是芸儿!
独自前来,必定奉红先生之命。
先生一早外出讲学,次日方归。机不可失,林生岂能错过?却不想被逼到如此窘境。
他屏息,注视芸儿举动。
姑娘刚踏入楼内,随即嘀咕起来:“唉,这个怜舟,铜锁挂在门上又不锁门!是哪一出啊?亏得先生那么信任!”
这话里有埋怨之意,语气却并不尖利。林生在一旁听得分明,并且在姑娘一步步挪动中胸口狂跳不止,额头冒汗。
芸儿摸向那花架,林生双腿战战。但她并未深究这木头架子上的花叶为何呈微颤之态,而是纤指探向一只青瓷花盆底部,并抽出一枚铜钥匙。
她启了门锁,背着肩头的小布兜进屋去。
林生看不到布兜里装的什么,但凭那沉沉坠坠的形状,断定那是些食物。
他在花架后面匿着,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一呼一吸,嗅得到香烛的清香味。那气味散逸开来,令人恍惚,他险些以为慌忙塞进胸前口袋里的白蜡烛头复燃……惊得背脊生寒。
他确定姑娘还在里间忙碌,便趁机逃了出来,靠在楼外墙根下静候。
不到半个时辰,香烛气味淡弱下去。
终于,芸姑娘纱灯的光亮移出小室门外。她将钥匙复位。而后,又锁上大门,离开藏书楼。
林生于暗处洞察一切,感到距离揭秘仅剩一步。他不愿功败垂成。于是沉沉气,将腰间钥匙串握了又握……再探。
2
花架上那只青瓷花盆下面横着一枚铜钥匙。芸姑娘塞进去的。余温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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