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失敬了!”老道连忙抱拳,贼兮兮笑道:“原来是百户老爷,老道有眼无珠,竟占了百户老爷的坐骑,这就让老爷乘坐……”

说罢装模做样要下马,被年轻汉子拦住:“别跟我来这套,休说我还没当官儿,便是当了官儿,你这般年纪、又带伤势,难道忍心看你走路?卢大人跟我们说过,那个什么,老吾老,及人之老。”

此言一出,老道真个惊讶起来:“唷,卢大人还教你们读孟子?嘿,当真是有心了。”

两个一个老道、一个兵勇,你一言我一语,竟也聊得投机。

他们是自瓜洲渡过的大江,向西行了数十里,眼见得走到一座青山之下,老道忽然叫停,抬眼盯着那山,眼里露出些复杂的情绪,神情似哭似笑:“啊哈,浪迹江湖十九秋,山中依旧云悠悠,道爷我回来了!”

说罢一抬腿,极是敏捷的下了马,看向年轻汉子:“小兄弟,这番多谢你!要不是仗义出手,老道怕是要折在扬州那伙妖人手中,嘿嘿,死在别处却也罢了,死在自家门口,却不是天大冤枉?”

年轻汉子也认得此山,不由微微吃惊:“原来你竟是茅山的道士么?听说茅山派的道士厉害的很,你怎地这般狼狈?”

那老头微笑道:“小兄弟,你于老道有救命之恩,老道也不瞒你,我本是茅山道人,只因当年我家兄弟徐鸿儒做了白莲教主,于滕、峄一带起事,请老道相助,老道割舍不下血脉之情,跑去入了白莲,被掌门师兄革除出派,道号也收了回去。老道俗家叫做徐鸿鹄,便以鸿鹄自号,江湖上称我鸿鹄道人,不过你不须客套,只叫我徐老道便是。”

说罢似乎猜测到年轻汉子要说什么,自己便道:“后来我兄弟战死,我也离开了白莲,流落在江湖上,不知怎么被我师兄晓得,怜我年老无依,纸鹤传书,召我回山,此番归来,虽不能复入师门,却也得以在山中养老静修。”

年轻汉子点头道:“令师兄这般处置,倒见宅心仁厚!”

老道一笑,旋即皱眉,歪着头看他道:“老道根底都交待了,口口声声唤你小兄弟,你如何竟不通名报信,莫非我一个邋遢老道,不配同你结交么?”

汉子哈哈一笑,抱拳道:“失礼失礼,小弟岂有此意,前辈乃是江湖异人,看得上我这丘八,原是我的缘法。小弟姓李,双名默然,家住钟山脚下石头村。老道,你待我回去望过爷娘,及北归时,再顺路来看你。”

老道这才满意,点头道:“好,金陵的鸭子甚好,你替我带几只来下酒。”

说罢用那只好手,怀里摸出一道叠好的符文:“老道也不白要你鸭子,这道符纸你且收了,有那过不去处,把火烧化,或者有些转机。”

李默然笑道:“如此多谢。”伸手接过。

老道哈哈一笑,转身走去山中,向密林里一转,便不见了身影。

李默然望他走了,把枪上挑着的衣服一摸,一路已是晒得干透,就取下在马背上搭着,路边寻溪水洗了洗身子,把衣服一件件穿好,斗笠带起,跳上马背,疾向南都方向而去。

他自十七岁离家,数年未回,早已归心似箭,此前为带徐老道,强压着性子走路,此刻得了自由,打马如飞,那瘦马脚程也是极快,及至夜幕初临,已到了石头村,借着余晖看去,忽然皱眉——

却是他家原本所在位置,竟是起了一座大庙!

“咦?这庙占了我家,那我家呢?”

李默然低声自语,眼神中流露一丝慌乱,急忙奔村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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