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珐尔罕从门框上挺起了身子,来了兴趣,“所以,这画上讲的是狮心神皇来自什么地下世界?”
没有别的线索,展蓝也无法进一步推断。他摇摇头,又皱眉看向殿堂中央那座王座:“这里为什么会摆一张王座?”
“也许这间屋子就是狮心神皇接见群臣的正殿。”珐尔罕也参与进展蓝的思索,“你看,王座前这么宽的一大片地,正好可以给神皇的仆从们排着队觐见。”
“不对。既是殿堂,便不应只有一座门。否则,群臣自前门进入,神皇自哪里进呢?”
展蓝一手又搭上王座。他低头看向王座底部,用劲推了推。王座纹丝不动。王座的底部与宫殿地面紧紧相连,就好像王座就是从地面的一块巨石上整个雕刻出来的似的。
“你怀疑王座底下有什么?”珐尔罕也走上前来,端详起王座来,“可这王座这么沉,怎么能够移开呢?”
展蓝又推了推稳稳扎根在地上的王座,转头问珐尔罕:“如果我毁坏掉这张王座,你会怎样?”
“哼?我不会怎样。失落圣殿已经破烂成这样了,你多毁张座子有什么关系。”珐尔罕似乎有些意外展蓝会这么问他。
展蓝点点头,从腰侧的挂袋中抽出了他的玉箫。珐尔罕惊讶地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一直身上带着这种玩意儿。”
展蓝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催动内息,吹奏起了一支悠扬飘渺的曲子。从玉箫腔内,一群群火红的不死鸟展翅腾空,飞向大理石的王座。鸟群将王座包围得越来越紧,如织成了一张火红的羽毛巨网。王座之上好像腾起了一团扑棱的火焰。乐曲越转越高,直到最高最尖锐的一个跳音。音符落下,巨网猛紧,飞鸟散去,片羽不留,一瞬之间王座被切割成了一块块石砾残渣,散落满地。王座之下,一条仍由洁白大理石铺地的台阶甬道显露。
珐尔罕看得出神,半晌喝彩道:“伙计,你还有这等绝活。我可是看错你了。”
“咱们下去?”展蓝走到宽度可容两人并行的地下通道口前,转身看向珐尔罕,“或者,我下去,你在上方接应我?”
“我和你一起下去。”珐尔罕忙道。他可真想看看这条意料之外的秘密通道下面会是什么奇境。
他们便并肩向下走去。奇异的是,甬道上下左右的洁白石板都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让人还以为正穿行在云间。他们二人走着走着,展蓝忽地一愣。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珐尔罕忙问道。
展蓝踯躅一会,喃喃道:“不,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没什么,是我的幻听。”
“是你在狂泉幻境里听到过的声音?”
“你……”
“我也听到了。我听到的是那个负心汉在那恬不知耻地傻笑。”
展蓝轻叹口气:“继续前进吧。”他没有告诉珐尔罕,他听到的,又是他的师父冉求凄厉的惨叫声。
这条银白阶梯的尽头透进了一点淡绿色的幽光,在展蓝与珐尔罕眼前越来越大。那幽光似是警告,又似是召唤。但总体而言,更像是一个莫大的诱惑。展蓝与珐尔罕都不由地抓住了对方的手。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一起朝那点绿光奔去。绿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们一脚跌入了绿光之后的一团空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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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坠落在地,身上却不甚疼痛。展蓝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睁眼一看,发现珐尔罕与他二人正置身于一片花树繁密的森林之中,头顶云卷云舒,身下是又厚又软的泥土。
“这又是一个幻境?”珐尔罕还趴在地上,抓起一把湿乎乎的泥土,送到鼻子下方嗅了嗅,“又不像是幻境。”
“这当然不可能是实境。但幻境又怎会还让我们如此清醒。”展蓝拨弄着身旁各种各样的宽大叶片,一边观察着四周,“呵呵,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仙境吗?”
密密匝匝的树木花丛将展蓝与珐尔罕四野的视线挡住,只有一角留出一线缝隙,似是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展蓝与珐尔罕沿着小路往前走。透过林间参差的缝隙,却见前方兀地伫立着一座和缓隆起的山丘。山丘顶部有一块空地,淡绿色幽光的光源就在山顶。
小路指引着他们二人向山顶爬去。原本饥肠辘辘的展蓝此刻竟一点也不觉得饿了,身上精力充沛得很。他们很快就登上了山顶,淡绿色的光源触手可及。
那光源竟是一枚静静躺卧于草地上的心脏。这枚心脏一动不动,只将一束束瀑布般的淡绿光束安静流泻。珐尔罕自语:“这莫非是——”
“狮心神皇的心?”展蓝与他异口同声地接道。
展蓝抬手,向心脏伸去。他甚至还未触到心脏,就感到一种令人心神荡漾的无法掌握的神奇力量在手掌下方涌动。一些神力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他体内,但更多的神力都正向远方散逸。这就是权杖,那即便已远在中土的权杖,的神力来源吗?
“你要毁掉它?”珐尔罕上前,盯着展蓝手下的心脏。
“我历经艰险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吗?”展蓝缓缓捏住了心脏,“你说过,我们不会成为敌人。但现在我要毁掉神皇的心了,你还不会与我为敌吗?”
一听此言,珐尔罕的眼里瞬间润湿了。他艰难地说道:“如果神皇之心能让北冥变回森林,就像这片仙境一样……”
展蓝,你根本不可能理解,这片森林对世代在荒原上求生的北冥之人诱惑有多大。
珐尔罕恨那支权杖,恨这座圣殿,然而他恨的是它们给他的部族带来的世代相传的残忍阴谋与残杀困斗,是一切加之于北冥人宿命之上的苦痛。如果,北冥不再是荒原,如果北冥能重回到它本来的样子,一片富庶繁荣的森林——北冥人又何须承担那么多、那样巨大的求生之痛!
快刀出鞘,比风声还快地,珐尔罕一刀刺向展蓝后心。展蓝竟然毫不躲闪,生生受了这一刀。刀身深深插入展蓝后心,深红色的血液挤压着淌出。然而展蓝捏住心脏的手握得更紧了,从手心与指尖流淌出一片片火红的不死鸟的飞羽。烈焰般的羽毛化作利刃,将神皇的心割成残渣碎片,心脏的碎片又在烈焰里燃烧殆尽,灰烬无余。
“不!”珐尔罕扑向展蓝手中的心脏,但不死鸟的烈火灼烧下,他无法接近分毫。
绝望的珐尔罕抽出展蓝后心的尖刀。鲜血如清泉般喷涌而出,展蓝扑倒在地。森林崩塌了,仙境消泯,珐尔罕与展蓝原是在圣殿最高的瞭望塔的塔顶之上。高塔之下,北冥的荒原如地图图卷一样在珐尔罕眼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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