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十年刘繇的状况时好时坏,多数时候都是又臭又硬的脾性,只这半年才好了许多。即便是现在拿着短刀在胡文正身边比比划划,安笑与若悔还是担忧因此会将刘繇那些潜藏的病症激发出来。故而在刘繇将胡文正下巴卸了之后,上前想要帮忙。
不过,这会子的刘繇正是上来脾气的时候,瞧着若悔与安笑也没了温和的模样,“你俩靠边,耽搁我事,真是……”
若悔与安笑相视一眼,都无奈的往后退了半步,只有胡文正方才看见二人过来时眼里的亮光迅速暗淡下去。那些年,虽则在山庄大多数人的眼里,若悔都是被惯着长大的,可是胡文正自己却明白,嘉善先生那些腌臜的手段都用在若悔身上,一面每日念叨自己与若悔的关爱,一面在若悔修习上极尽压榨摧残,直到胡文正逃离了山庄,才明白真正的关爱到底是何模样,也知道嘉善先生口中的“静心”,原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控制。后来若悔大些,经常跟在几位年长些的师兄身后,慢慢接触了一些旁的东西,到山下也见过旁的师父弟子之间的相处,就慢慢明了自己师父多年间的做法到底是什么。之后自然显示出了不合年纪的抵触,嘉善先生心底生了怒意,这才在王飞陷害若悔时,一怒之下将其扔到塞北。
可若悔自幼人善,这一点胡文正是知晓的,故而,方才瞧着安笑与若悔过来时,眼睛里才会升腾起希冀的亮光,只刘繇一句就将那点滴的希望掐灭了。
胡文正的下巴被卸了下来,此刻,口水流了一身,刘繇有些嫌恶的看着,自然回头瞧了安笑一眼,“算了,带回你尚严所去,我去看涵洇。”说罢,斜睨了胡文正一眼,“哼,腌臜货。”说着将短刀捏在手上递给若悔,“这待会子好好清洗清洗,脏了。”
若悔很自然的应下,朝着安笑无奈的笑笑,早有弟子给刘繇端了水净手。胡文正看着刘繇的样子,只觉得当初心软留下刘繇一命,还是自己失算了。
“将他裹了,抬去尚严所。”安笑朝着几个弟子吩咐道,很快那一圈毡子将胡文正围的严严实实,丝毫没有顾及胡文正身上的短剑和钩子在其身上留下的伤痕。眼瞅着几人将胡文正抬走,安笑的脸上却仍旧带着审视甚至是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若悔,察觉若悔大概也是如此,才几步走到若悔旁边,“看着胡文正似乎并不想上山,这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胁迫上来的。”
“我这么多年派去京都的那几人,仅有一人曾于去年年末,在咱们原本京郊的宅子见过胡文正,可当时也追的漏掉了,之后就未曾再出现在探子的视野里,这会子又到了山庄,还针对性特别强的挑了残云小筑,不知是为甚?”若悔看了一眼屋子,“这里面的物件都是新换的,胡文正不可能发现不了,却还是对涵洇下了手,想来要么是残云小筑本身在建造时就藏了甚重要的物件,要么就是最终目的是带走涵洇,或作要挟或者带回司马家。”
安笑回头瞧了一眼屋内,刘繇手里正拿着自胡文正身上搜出来的丸药,盯着涵洇看。只清了清嗓子,“待涵洇好些,去尚严所住如何,那处临着崖边还有一间大些的屋子,旁人摸不到尚严所,对她的安危也是有保障。”
“待她醒了咱们问问。”若悔回头瞧了一眼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刘繇。
“胡文正此来,必然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方才我看葳灵仙藤蔓下面的那网子和粗绳,以及山崖处下的钻山钉,都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有些钻山钉上面的锈迹显然已经多年,故而,这悬崖壁,胡文正早年应当也是常能用到。”安笑想了会子,“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他来寻物件,不然这么高的悬崖,他带着一个大活人不见得能下去。”
若悔瞧着悬崖边那处,只无奈道,“胡文正心思缜密且阴狠毒辣,跟在师父身边多年,他都未曾在师父跟前露出过马脚。此次能被咱们抓住,大抵也是意外,方才大师兄说这厮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与徐厄相同,想来这二人定是平日有联络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巧合。”
瞧着若悔的神情,安笑正要讲话,却听见刘繇的喊声:“你俩,进来帮忙。”
俩人这才前后走了进去。
“若悔来扶着人,安笑去倒点水与我,”说着将涵洇轻轻的扶起来,示意让涵洇靠好,之后拿着药丸想了会子,捏开涵洇的嘴,将药丸送进去,接了安笑递过来的水,往上仰,眼看着那药丸就被送了进去。“行了,放她下来躺着。”若悔顺手抽了旁边的软枕在涵洇颈部,将皮子又盖了回去。这才起身,坐到旁处。
“等着吧,且得一会子。”刘繇定定的瞧着涵洇,忽而转头看向若悔安笑。“涵洇住这处不安全了,且得换个地方。”
“方才安师兄也在与我说这个事,还是想待涵洇醒过来征询一下。”若悔还是那句话。
刘繇当然知晓要尊重涵洇的意思,可还是叹了一口气,“这怎的一山庄男子,就挑着这丫头下手,待我去将那腌臜货拆了。”
两人知晓这是刘繇起了杀心,但却不说甚,刘繇想收了涵洇修习医术,安笑想收了涵洇做关门弟子,虽则都有私心,却也都有分寸,如今瞧着涵洇的模样,也都没了先前的忍耐,若不是还得留着胡文正问话,依照两人正常发作人的法子,这会子胡文正定是连个渣渣都不剩了。
“想来之前韩冉、安河、樊信在传递讯息时,都说过我在山庄收了个女弟子,也大抵是对涵洇的来历有疑问。还是想拿捏我,可我这处并不好下手,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涵洇下手。”若悔想了会子,还是感觉症结在自己这处。
“与京都司马楠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不然林嬷嬷那老鬼也断不然敢对涵洇下手,之后那司马盈雪上山,更是都商量好了的。如今再想想胡文正、王飞相继上山,明显有所图谋。只是这局貌似难破。”山庄几人都明显感到这些人能相继上来,一则是因着本身有熟悉山路的,还有像胡文正这般对山庄异常熟悉的,即便是此次将这几人拿了,幕后之人未寻到他们想要的,还是会寻着日后的机会回击的,山庄总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总这么被动,咱们一辈子还不消停了?”
只刘繇没有言语,说实话,到刘繇这个年纪,对这座山庄似乎没有甚好的回忆,虽则失去了部分记忆,可余下的多是自己在这山庄教导师弟们的情形,真正快活的回忆,似乎不在这处。若说住在这山庄不多的好处就是,这座大山里的天材地宝取之不尽。在这个年纪能得了这么一个聪颖的弟子也是难得,只是还未曾行拜师礼,这就给药倒了,这也属实有些晦气,刘繇的心里自然是腾起了大火。“待这几日事情告一段落,咱们将这山庄里里外外翻一遍,还能寻不到个线索了?”
若悔与安笑相视一眼,刘繇想的与二人相同,只是这是个大事,牵扯颇多,若真要做,还真的得好好计划。
三人说着话,方才用了药丸的涵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能动了。”虽则只是暂时能发出声音,也不妨碍三人凑到涵洇身边。
“怎样?”刘繇捏着涵洇手臂把脉,丝毫不顾及旁的两人。
“疼。”涵洇这会子只能简单的回答。
“疼?”刘繇听闻回头看了看若悔,这可真是个好事,知晓疼了也就是说,涵洇身上的症候已然消减了大半。“慢慢来,这会子不着急讲话,我们都在这处陪着你。”
“谢……”涵洇想谢,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倒是刘繇憋不住了,提早泄了密,“我与若悔说好了,待你好了,拜我做师父,跟着我习武学医,你到时候只需要带了东西去我药寮住,省的在这破地方。”
“师兄,你这话说的。”若悔笑着抗议,“此处还叫破地方?”这可是山庄最好的一处了。
“照料不好人就是破地方。”刘繇只转身又搭上涵洇的脉,细细的思量涵洇体内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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