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庄。
祝朝奉家宅。
祝家庄的乡老们大都年过知命,在他们的悠长记忆里,祝家庄可谓一方豪强。
所谓“豪强”,自然是拥有良田沃野,家中仓廪盈实,甚至还会有其它营生添补,庄里每户人家都能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行走阳谷县,提一句姓“祝”,家住祝家庄,便是无人敢惹,眼中净是艳羡,耳边常听奉承。
十里八乡的女娘,倘若有幸嫁来祝家庄,不拘门户,省亲时都能昂首挺胸,邻村傍舍无不高看一眼。
若是有人来庄拜会,祝家庄最隆重的便是有乡老出面接待,那乡老在宴席中略带矜持,客套一番,足矣!
今日所见,平生从未敢想。
祝朝奉家中,乡老们连登堂入室的资格也无,只能坐在院中,看向那边门户大开的客堂。
有人来得仓促,衣衫轻薄,却也不敢轻动,只能在沁骨寒意里咬牙生受。
客堂上,烛照通明,东平府知府陈文昭以下,十多位属僚、军将,坐在主位方向,祝朝奉和刚被召来的李大官人、扈老太公坐在下首相陪,也有随之而来的两家首要人物,与祝家庄乡老一般,坐在院中。
天色早已漆黑,场间众人皆是水米未进,忍饥挨饿苦等陈府君提到的紧要人物出现。
身为地主,祝朝奉早已劝过先行用饭,陈府君只言“等等”,祝朝奉便无可奈何,不敢再劝。
地位相差甚远,虽说在府城刚得召见,此时府君沉默不言,祝朝奉等人自然不敢出声。
至于陈府君带来的精兵悍将,扎营在庄内打谷场,听说早已起灶生火,用罢晚食。
场面沉寂,唯有陈府君偶尔端盏抿茶,精美的建盏与木案触碰,发出些微响声。
且说行军途中,祝安自行离去,说是打探梁山消息,此时仍不见回返,陈文昭挂念不已,哪有心思理会旁人?
如此一来,偌大的厅堂院落,气氛毫无来由让人觉得压抑,惶惶难安。
便在此时,突然,院门处传来骚动,众人忍不住探头观望,只见三道人影大步走来。光影中,那三人走到近处,许多人才能认出,为首之人,乃是祝安?
非止如此,知府大人在上,这祝安不仅冒然闯来,身上、脸上,竟然血迹斑斑,一片狼藉?
何其荒唐!
何其大胆!
祝安走得近了,祝淮忍不住起身,放声呵斥:“大胆……”
对祝安而言,分别时已知陈文昭会入住此间,他在庄前虐杀李逵之后,心知陈文昭仍在等候,只能匆匆赶来。
不料此间竟有这么多人。
眼见祝淮乱跳,祝安心知,此时不比以往,人多眼杂,不能任他狂吠。
祝安当即伸手,自时迁手中取来一物,大力扔去。祝淮下意识的搂着,定睛一看,狰狞的面容刺入眼中,顿时,他魂飞魄散,烫手一般丢掉头颅,随后看到满手满身沾满污血,眼白上翻,嗬嗬出声,仰头便倒!
李逵的首级在地上咕噜噜转动,祝淮左右坐定之人,看清后无不惊呼,手足并用,拼命爬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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