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逵身负板斧,沿着这条直道踟躇而行,他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仍是不惜体力,大声边走边骂:“直贼娘!只要爷爷走到祝家庄,非得杀个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冬日路上行人稀少,也是巧合,抑或是老天庇护世人,自从杀完那一家人,吓跑三匹骏马,后来李逵竟然不曾遇到半个行人!
好几次,李逵甚至想折返回头,搜罗之前杀那几人,是否有吃食在身,甚至那几人仍在地上,茹毛饮血亦无不可!
好在他有股狠劲,祝家庄只在前方,事成之前,他是断然不会回头!
如此谩骂着、踟蹰着,某一刻,李逵陡然发现,远处前方,隐约竟有灯笼高挂!
李逵愣神刹那,浑身劲力勃发,怪叫声后,大步疾行而去!
于是过得片刻,门板被轰然撞开,柜台后祝安抬头望去,正是李逵闯了进来。
“客店?”看向眼前摆放,李逵挠头问道。
结板的血渍凝结在他的头上、脸上、短衫上,稍有动作,块块跌落,令人恶心欲呕。
祝安恍若未觉,淡淡说道:“客人来得好晚。”
窗外,正在紧张窥望的杨雄与时迁不由相对而视……这句话好生耳熟……
“来早来晚……管俺鸟甚!”
李逵径直走向一张桌案,砰的一声,将巨斧扔在眼前:“但有吃食酒水,速给爷爷端来!”
皱眉望他一眼,祝安不再言声,回到灶房,端来两盘冷肉,随后又在柜台提了坛酒:“客人且先慢用,不够灶房还有。”
李逵头也不抬,将手中抓住的鸡腿塞入巨口,油腻的手掌直接拔开酒坛,同时吐出鸡腿,端起酒坛往喉咙里倒。
“咚咚……咚咚……”
好半晌,他重重将酒坛拍回桌面,吼道:“痛快!”旋即抓起鸡腿,撕咬起来。
柜台那边,祝安抬头瞥他一眼,收回目光,自顾自打开手边酒坛,倒出一盏,慢条斯理品尝。
老实说,很是一般。
那天中午,他在酒店里请客,喝的是父亲存了多年的老酒,那酒醇香浓郁,远胜于此……心思不知不觉飘来荡去,祝安一时恍惚,甚至忘了眼前情形。
不知何时,手中怪力传来,酒盏脱手而出,祝安陡然惊醒,眼看着李逵先是嗅了一下,牛眼瞪圆,紧接着将残旧倒入口中,黑脸霎时涨红。
良久。
“哈——”
“痛快!”
“你这撮鸟,有此好酒不给俺铁牛吃,莫不是想挨斧劈?”
连珠炮一般话语吐出,祝安伸手摁住酒坛,皱眉道:“此酒矜贵,客人想吃,且先拿出钱银。”
李逵略愣了愣,展臂夺走酒坛,搂在怀中:“贼厮鸟!死开!”
骂完,径直将酒坛抱回桌案,自顾自倒出一盏,咕咕闷入口中,随后竟然看向祝安这边,哈哈大笑起来。
“痛快!”
祝安不再言声,只是冷冷看他,看他一盏酒、一口肉,一口肉、一盏酒……享用不停……
这年头人们酿酒,不拘汴梁城内名酒,抑或官家享用的御酒,皆是发酵法酿成,劲道与后世的果酒大体相当,至多只是二十来度。平素李逵所喝劣酒,十来度而已。他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此时同样如此。
祝安冷眼看着,无声数着——半斤、一斤、斤半、两斤、两斤半、三斤……
后世曾经见过海量之人,一场酒三四斤下来,也会喝多。至于传说中的品酒师,千杯不醉……祝安从未目睹,他不相信李逵也有那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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