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喝上明代的山西汾酒。酒的度数不高,刚入口有绵柔之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烈。到了腹中,回味甘甜,清香幽雅。李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酒。

酒仙居的客人并不多,在二楼小厢房内,何全与县令刘福安推杯换盏,交谈甚欢。李炎在一旁给他们斟酒,不时还敬上两杯。他不禁感慨,自己来到明朝之前,哪有机会出现在在正处级领导干部的酒桌上。

何全喝的很高兴,眉飞色舞道:“刘大人,这次圣上驾临,对你我来说,都是个不容错失的机会啊。”

刘福安情绪平稳,不动声色,看样子酒量不错。他放下酒杯,眯着眼睛说:“哦?愿闻其详。”

何全一个眼神暗示,李炎便拎着酒壶过来斟酒。待两个斟满之后,何全慢慢说道:“你这明知故问嘛,大爷不是说了,等这次在蔚州恭迎圣驾后,便举荐你做大同知府,这不是个机会嘛。来,刘大人,哦,不,刘知府,我敬你。”

刘福安嘴角微微一扬,并没有激动,淡淡地说:“哎,我还是蔚州知县,这么叫不合适,真到拔擢之日,我必请你喝酒。对了,何老板,我倒想听听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机会啊?”

何全放下端起的酒杯,得意地说:“实不相瞒,刘大人,我想把生意做到大同去。我去蔚园拜见郡主,也是为了这个做准备。蔚州虽说特殊,但毕竟还是个小县城,大同才是个施展拳脚的地方。”

刘福安谨慎地问道:“聚宝斋的生意可不容半点差错啊,你要去大同,翁父知否?”

何全见刘福安一副小心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说:“自然得通报于他,我想,他肯定会支持我把生意越做越大的。况且放眼我大明万里疆土,大同也并不大,到时候也只能算个起点罢了。”

刘福安感到一丝诧异,心想,这何全莫不是想把生意做到全国吧。他一只手举起酒杯,说道:“何老板宏图大志,令刘某佩服。以何老板的才干,加上翁父的支持,必能成此大业。”

何全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同样举起了酒杯,回敬道:“到时候,咱们在大同也要共饮这美酒!”

坐在一旁的李炎,默默地办好秘书的角色。

两人交谈一会,刘福安转过头看向李炎,问道:“这位后生是姓李吧?”

何全介绍道:“李炎,木子李,双火炎,刘大人就叫他小李吧。”

刘福安背靠在椅子上,微微挺起,双手架在桌子上,居高临下打量着李炎。

何全紧忙使个眼色,李炎心领神会,双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刘大人,您在蔚州为官数载,政事通达,人心和顺,百姓安居乐业,无不拍手称快。小的来聚宝斋时日不多,便能当面敬您这杯酒,表达我们小民的感谢之情,实乃三生有幸!”

说完,李炎便一饮而尽。这段时间跟在何全后面,场面话真是学了不少。虽然很违心,但该说的还得说。

刘福安面不改色,想必在这小小的蔚州县城内,这些话已经听腻了。他左手轻轻一抬,示意李炎坐下,然后右手慢慢拿起酒杯,此时才稍稍露出得意的神情,带着一丝微笑,说:“我既然领着朝廷的俸禄,当然要用心治理,为百姓造福,都是拙功,不足挂齿。”

刘福安微微抿了一口,还留半杯,然后又与何全聊了起来。

李炎知道,领导们拥有自身酒量的最终解释权。

何全又夸赞了几句李炎,要想把生意做到大同,甚至全国,必须得有可靠的帮手,李炎便是他必须要用的人。何全一杯又一杯的将美酒灌倒到肚中,兴致满怀,此时此刻,他已经想象到了以后富甲一方的情景。

一时间,屋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李炎目光冷锐,不停给他们二人斟酒,看着他们兴奋飞扬的神情,心里竟产生出一种复杂的心情,心中感慨,都要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里醉生梦死,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李炎转念又想,他们没有上帝视角,如今又是王振权力顶峰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感觉到危险的降临呢。

酒局结束之后,衙役抬着轿子将刘福安送了回去。李炎也扶着何全磕磕绊绊地朝聚宝斋走去。何全酩酊大醉,真是老天爷也给机会。

到了店门口,李炎便呼唤六子。里面竟无人应答,李炎顿感不妙,心慌起来,难道计划出了变故,六子反悔了吗?他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李炎变得焦躁不安,忙把何全往台阶上一撂,然后伸手推门。

“这呢,小李!”六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炎转身望去,六子竟从酒仙居的方向走了过来,李炎急问道:“你怎么去酒仙居了?”

六子瞅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何全,见他呼呼大睡,颇为激动地说:“旺财喊我去看女人,就他白天说的那个,我以为是给我介绍的呢,没成想他其实是想炫耀,人家姑娘跟他好上了。”

李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计划没变,同时又感到一丝无奈,都这个时候了,六子还有心情去做这事。

李炎冷静地说道:“六哥,咱一起把掌柜的扶到里面去。”

六子不语,和李炎从两边架着何全的胳膊,使劲往里走。到了里屋,二人又将何全抬到炕上,李炎俯身贴近何全的耳旁,左手轻轻拍了拍何全的肩膀,小声说道:“掌柜的,感觉好点了吗?”

何全打着呼噜,早已进入梦乡,全然没有听见李炎在喊他。李炎便又提高嗓音,喊道:“掌柜的,掌柜的,要是感到不舒服,就叫我们。”

依旧没有回应,六子见状,便感大功告成,正要起身离开,被李炎一把抓住。李炎撅了噘嘴,声音压到最低,挤出两个字:“说话。”

六子又回到炕边,眼睛紧紧盯着何全的脸庞,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李炎急着挤了挤眼,六子点点头,像是在说尽在掌握,不用担心。他挺了挺胸膛,然后竟还清了清嗓子,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他开口说道:“掌柜的,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何全突然大咳一声,李炎和六子吓得屏住呼吸,一动未动,屋内已鸦雀无声。

顷刻,响起了何全的呼噜声,看样子他又酣然入睡。

李炎见此也不再试了,权当何全一时半会醒不来,便和六子退出门外。

夜黑风高,残月暗淡,凉风微起。李炎抬头看去,不禁怅然若失,顿感迷茫。原本坚定的他此刻倒有了犹豫,反而他认为会反悔的六子此时却斩钉截铁地说:“那就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当太监了。”

李炎这才缓过神来,问:“你都准备好了?”

“早就好了,包里有干粮和衣服。”六子将一个包袱挑在肩上,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李炎蹑手蹑脚走到前堂,轻轻推开聚宝斋的大门,探出个脑袋,左顾右盼,街上暗无灯火,了无人迹。他回头对六子说道:“已到了夜禁时分,咱得悄悄地进庙。”

六子点点头,率先跨过门槛,小心地沿着街边走去。李炎关上门,跟在六子后面,不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城里一片寂静,夜幕上闪烁着一颗如钻石般耀眼的明星,仿佛在指引着二人前方的路。

李炎抬眼望去,莫名的想起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真是应了此时此景。李炎不禁地在心中哼唱起来,舒缓了他紧张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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