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是她设计的不假。
可她拜托童不老做的局设在秦楼楚馆里,若那天大闹八作司巷口后,汪老四肯收敛些许,别说发奋读书,最起码有个几天不再去与人“应酬”,又怎会中计?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说到底,她这套陷阱,原本便是算小人不算君子!
“差不多得了,把那些白日梦都收收罢。”徐海榴摇了摇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连你父母兄弟都没体谅过,即便走了狗屎运,做成了官,你可能够体谅你治下的贫苦百姓?体谅那些纳不起粮、服不了役的鳏寡孤独?你以为民脂民膏是你能随意享用的?”
如今是天鼎年间,世道还算太平,再往前数,别说大宣,别说前朝,哪怕是强汉盛唐那般的泱泱帝国,因为贪腐苛政,因为天灾人祸,因为种种原因,郡县上的哗变可从未少过。
官,当真是做了便可以享福的么?
“瞎眼妇人,凭你也敢妄言政事?我可是天子门生、宰相根苗,受庶民供养乃天经地义……”汪四郎还要再讲,可他周围看客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那些有皱纹的脸,没皱纹的脸,晒黑了的脸,擦着粉的脸,原本或不屑,或愤慨,或只是单纯的戏谑;而此刻,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包括徐海榴,无数只眼睛都盯着他,露出某种他从未见过、却只觉得后脊骨发凉的可怕神色,竟噎得他声音越来越小!
“各位!请各位都散了罢!”她干脆长揖到底,“各位时间宝贵,没必要浪费在一个假纨绔上。”
无论真相,无论徐孔目到底是何人品,最起码,她一直都站在他们这边,与那自诩高贵的汪四郎一比较,他们更愿意信她。开始有人零零散散地离开,该叫卖杂货的叫卖,该采买家用的采买;确定不再有热闹可瞧后,连闲汉们也各自散了,把汪四郎原地那么一丢,愈发孤立无援。
临被自家闺女哄走之前,罗钿还与他放了句狠话:“汪家小子,别再教老娘看见你,再有一次,老娘空着手也能给你打出屁来!”
徐海榴暗叹一声,忽然便觉得自己生过的气很没必要。
打一开始,汪老四,乃至汪家,与她便不是一个笼子里的鸟。
她还记着被她撂在街边的杨指挥,于是跟罗钿晃了晃藏在袖子里的小称,说现在还有差事未了,阿娘尽可以与七娘子、八娘子再散散心,她这边事情一结便回家去;罗钿刚发觉自己近来给孩子添了堵,最是好说话的时候,便被秦家姐妹劝去了另一处街市。
人过如潮,旧的“潮水”涌出街道,新的“潮水”覆盖过来,很快,马行街上便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目送亲娘走远,徐海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到杨指挥跟前:“对不住,对不住,教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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