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竹始终无事。
她是礼法社会难辞其咎的败笔,也是礼法社会所管束不住的鸟雀。
她现在,也在队伍中遥看着对面的“签字大会”。这将军真是偏心,对自己的人都不肯网开一面,竟然对这几个贵客如此慷慨。她不禁想起了庙堂上的关系户,这会是一样的吗?
她再回想起自己,自己也是个特殊人。自己名义上是兵卒。但实际上没人敢管理她,怕报复,也有一点自愧不如在里面。平时军队中禁酒的律令都会绕开她腰上的酒壶-这是她最近买的,既然醒着只能喜怒无常的看着这些走马灯似的人,那不如醉了。所有人对她的性格也完全捉摸不透,她那百变千幻的表情始终透露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东方竹干了一大口,去她的吧,老娘不看就行了。她恍惚间感觉到自己似乎现在是自己在厌恶,而不是自己出于礼法在抵制了。
随后,她走出了队伍,三下五除二翻上了附近的屋顶。开始在更高处观察这一出大戏。对于她来说,人生就是戏剧。自己经历过被丞相恩宠,被封神官欺压,甚至于从瘟疫区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逃出来,还有自己那售卖煤炭和打铁为生的师傅。这大起大落为东方竹的心里打上了放浪不羁的标签。
她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让悠干脆封自己一个侦察做做,要不然自己一代刺客出身,都要在这军队方阵里闷死了。
现在机会来了,那不易被改动的名册已经被拿了出来。自己只要去请求就好了。但要是就这么去显得自己太直接。所以要有些戏剧性的桥段来引出自己。
“啊!师傅!在下有事禀报!”东方竹似乎看见了什么,大叫了起来。有人能听见他的叫喊,便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师傅的耳朵很好,是做将军的直觉。“啊?来这里和我说,东方师妹!”师傅的眼睛继续看向那个在人手中不停传阅的名单,他在心中不停计算着这些人带来的负担。
东方竹不气不恼:“师傅,你且看!”然后她毫不犹豫的从屋檐上纵身一跃!
啊!啊?哦!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她稳稳的飞跃过众人头顶,一个稳健的翻滚,从本就不怎么宽阔的巷子一侧飞跃到了另外一侧。这一行为中她的身姿好似磁铁,吸引了众人多少目光!她的双目坚毅,仿佛面前的不是深渊,而是坦途;她所作的也不是从高耸的屋檐上飞跃,而是孩童在长凳上翻的一个跟头。
东方竹双腿一曲,声息皆无,似羽毛般落在对面的屋檐上。再次盘腿坐下。
“师傅,你看我这能耐,上能飞跃穹苍,下能斩杀宵小,能否封我个斥候?”她振臂疾呼,“自此,秋风庄的一路艰险,我一肩独担!!”
“好,我就封你个斥候!你下来吧。”
“你先在名单上加我的名字,要不本姑娘不下来!”这个‘本姑娘’,是东方竹头一次出于本心的傲气。
于是悠哈哈大笑,提笔在名单的末尾以管用的笔法,加了东方竹的名字。啊,原来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这么短,却承载了她风雨飘摇的一生。……于是东方竹从房顶跳下,恭恭敬敬的来到师傅面前鞠躬道谢。“师妹你真的好会表演啊。”悠压低了嗓音,在东方竹耳边轻轻道。悠心知,东方竹刚才的一套表演已经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勇气(刚才她那豪气万丈的台词甚至还是著名戏剧《朱玉除寇》里巾帼英雄朱玉报名参军时的台词),平时作为刺客,行刺,出入各大场所。有职位当借口,就好像用铁板盖着脸,自当无畏。但她其实也只是个小姑娘啊,哪怕肩负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江湖气,也难以改变那稚气未脱的内心。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悠存心逗逗她。
东方竹自是听见了。她在心中骂道:“等真上了战场,看我不抢了你的风头才怪!”
东方竹是得逞了,成为了军队中唯一的斥候,也就是侦察兵。收回了名单,核对了名字,确保没有孩子填错地方之后就收起了名单。自己军队里确实缺少一名侦察兵,悠心想,竹这个老江湖对职位的空缺道是琢磨的很细。
但这气氛哪怕再怎么搞的喜庆,也难言中间夹杂的一丝凝重,除了凝渊这个交通不便的国度所带来的母子离别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杨河死了。是啊,人的一生很轻,抓得太紧感受不到,但一不留意,就走了。虽然听说在杨河死的当晚,由于自己还有伤在身,就没有参加祭奠。但现在自己伤好了,可以去看一看老前辈了。
悠把刚才的欢乐收了一收,拉住一位老者,低声询问:“敢问一下爷爷,杨村长葬在何处?”
“啊……就在小镇的对面……绕过那片菜地就是了。”
“多谢爷爷,您保重身体。”
悠便点起两名兵卒,脱离大部队向那个方向寻去。
杨河的墓是一个绿色的土包。上面新铺上的草皮,现在一片青翠,无半点枯黄。那早晨五六点的风一吹,一股凉意。那满地的纸钱在风中飞了起来,沙沙作响,长长的不停歇。
悠深深的跪了下去。
“前辈,在下定不负您的嘱托!做一个正直的人!若是我杀戮良善,逼良为娼,在下万刃穿心,不得好死!愿前辈九泉之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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