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么?母后……”压抑许久,韩熠终于将头埋到母亲肩膀,哭出了声。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叫我读书我读书,叫我习武我习武,叫我晨省昏定我就晨省昏定,叫我娶妻我就娶妻……哪一样我忤逆过您,我只不过想要一个知己而已,您到底还是不给……”
皇后拿衣袖拭去他的眼泪,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哄道:“熠儿,你踏踏实实等着,等儿子出生,等你父亲老了,天下就是你的,到那时候,你想要什么人没有——”
“想要什么人?!”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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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和韩熠一起抬头,不知是谁偷偷开的宫门,竟没人来通报一声,昭安帝已经带殿前司禁军闯进殿里。
乌云已然移走,帝王踏着如霜月色走来。
外头王成和内侍宫女皆吓了一跳,纷纷跪倒。
“朕还没老,皇后就要图谋篡位么?!”帝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朕来的凑巧,赶得上这样一出好戏!这个中秋,皇后给的礼好大。”
“陛下,冤枉!您听臣妾一言!”皇后放下儿子,又匍匐到昭安帝脚下,拽着他的衣摆,“都是臣妾多嘴,您掌臣妾嘴吧,不关儿子的事。”
昭安帝弯了弯腰,和皇后对视片晌,叹了口气:“阿媛,除了为太子,你几时这样求过朕?”
“窝藏钦犯,擅用私刑,外加图谋篡位——朕该把哪一样算你们母子身上?”他摇了摇头。
“陛下,您说的都是什么话?”皇后摇了摇他,“臣妾做什么了,要受您这样污蔑?”
她瞥到刚才掉落的匕首,横在脖前:“无凭无据,陛下是要臣妾背了污名去死吗?”
昭安帝叫人关了宫门,屏退内侍,直接坐到皇后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却唤了一个人出来。
王成抬头,竟讶异地发不出声。
——
京南路这边,大家却在热热闹闹吃蟹赏月过中秋。
小木屋外设了香案祭月,摆了糖瓜苹果石榴和五仁酥饼。
杨烟带着胡九、阿儒和邱大仙拜了月。
山坡下众人在临时建的营房外点了篝火开了几桌席,金神医和楚辞楚歌也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几个营指挥各带几个亲兵,来赴吴王设的中秋宴。
阿儒和邱大仙花一整个白天钓的螃蟹,果然没够那些粗使武将塞牙缝,得亏胡九给杨烟藏了几只,她才能躲在桌子一角,不慌不忙执根小竹签细细地挖着吃。
阿儒早早吃饱后就提着满满当当食盒去医棚看祖母了。
刘北也跟了来,高高兴兴接了专给他带的桃花玉。
杨烟嘱道:“这可是殿下特地帮你寻的,望它能成就你的好姻缘。”
“哪有呀……”刘北满脸羞成桃花色,还是不承认,但规规矩矩向冷玉笙行礼道谢,直表示将来要万死不辞,然后不等向上司敬完酒就偷偷琢磨起了打磨样式。
“什么死啊活啊的,喜庆日子说这些作甚?玉你喜欢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再跟本将军讲。”
冷玉笙替他“呸”了一声,大大方方嘱咐,私底下向杨烟道:“姑娘既把功劳记我身上,那月钱就不用扣你了。”
“成交!”杨烟一边吃蟹一边点头。
冷玉笙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好像又被她绕进去了,怎么钱就成他出了?但照顾照顾少年下属,也无可厚非,还是觉得高兴。
“京南路已十几日没有新增病例,医棚里也没多少病患了。再有一个来月,等圣上把新任转运使派下来,咱们就能回京!”
给众人祝酒时冷玉笙提前透露了些风声。
这意味着,他们又圆满做成了件棘手事。
“筑城、治水、治疫……咱们赤狐营在大祁可是出尽风头,以后谁还敢拿咱们当下军使唤?”黄兵举了一碗酒,利落干掉。
军巡营指挥使陈洋立刻跟上:“虽说在外不讲规矩,但能和将军一桌子吃饭,也是我陈某三生有幸,跟着您,有奔头!”
“终于要回家了,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呐……”工事营指挥使郑新望着头顶明月感慨。
一声“圆月”立刻勾的人开始思乡,中秋本就是阖家团圆的佳节。
马岱胳膊也好了利落,不愿沉溺于往日情思,自告奋勇舞剑给大家助兴。
金神医和邱大仙许久未见,都喝得东倒西歪,看男子手中的剑都成了四把。
杨烟也想念起苏可久、寂桐和未曾谋面的小侄儿,想念父母、干娘、师太和涯夫子,想念闻香轩的姑娘们和秋儿,想念毛驴如意,想念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她一杯杯给自己灌桂花酒。
等一壶酒倾空时,一只手便按住了她的酒杯。
“别喝了,当心变小醉猫。”冷玉笙止住她,终于酸溜溜吭声,“你的好大哥给你寄东西了。”
“真的?”杨烟立刻跃起,身后有传令兵捧来一个箱子,打开是满箱通红的大石榴。
她连忙给众人一人一个分了分,炫耀:“这是兄长从京城寄来的,大家快尝尝,看看是不是虞都味儿?”
冷玉笙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自己去火堆旁读随箱送来的一封信笺。
他眉头渐渐皱起,薄唇紧抿,读罢便将信纸团成团丢进火里。
起身回到饭桌前时,脸上又挂起平和微笑。
觥筹交错的喧闹声间,忽地突兀响起一阵嚎啕。
众人循声回头,见阿儒跑丢了一只布鞋,哭着向杨烟奔过来:“师父,婆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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