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姐新买了一缸金鱼放在客厅。

其实我对金鱼无感,就算水混浊了我也懒得给它们换水。

更何况这些金鱼还经常装死,我估计它们也活不了几天。

我不喜欢踫鱼,觉得有腥味;也不习惯吃鱼,嫌它刺多。

也没写过鱼,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跟我那些经常健忘的朋友一样,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小学唯一一次零分作文“流浪的鳞片”,因为偏题,还被老师当众点名全班嘲笑。

我那颗渺小的自尊心本就在一无所有中沉浮挣扎,还没开始向前方游就被玻璃缸框死了。

……

吊灯走漏了风声,暴雨敲不开房门。

我吩咐玫瑰把窗别紧,开口却是一句引火上身,无人,倒是如此斯文。

鱼缸里平时最爱装死的鱼开始活跃起来了。

静卧在沙发上养伤的我,也戴起眼镜来查看,偶然瞥见百叶窗外滴漏的雨,

居然像是小时候画的十字星辰,从窗棂的黑胶条以二倍速坠落。

暴雨是才子,甲板是宣纸,乌泱泱群贤毕至,风流倜傥地写下,这波涛汹涌的一日。

滂沱的,潮湿的,没完没了的雨季。

上到鸽灰绒质的天空,下到人的面孔和灵魂都生出厚厚的青苔。

覆盖了半个楼房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看上去也像某种笨重的苔藓,以上世纪腐旧的荒梦为食。

那是一场连绵了十九年的阴郁,而我偏僻,泥泞,浑身湿透,一无所有。

我流放了所有颜色,狼藉的空壳。

我为曾经对朋友说错的那些气话感到忏悔。

我失去的不仅是朋友,还撕去了日历中那几页认真和诚恳。

或许我的生命从来没有停止过下雨,我这一本书,向来只擅长写悲剧。

那天街道上没有人,我没等到夜色降临,日子就这么旧掉了。

而遗憾,应当是,铺满了一生。

最近因为骨折休假在家的我,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可以变成句子源源不断向我涌来。

是敏感吗?

不,是灵感。我要赶紧抓起便签记录下来此刻的感受。

她们出去上班了,家里的活物除了我竟是鱼缸里那群爱装死的金鱼,莫名还有些惺惺相惜。

一时间,回忆倒流回孩提时光。我的小伙伴们喜欢去公园里钓金鱼。

就是那种花十块钱可以钓半个小时金鱼的那种游戏。

他们两个钓到了两条金鱼欢天喜地送给我。

当时我也开心地收下,可后来每次给金鱼换水,我都心惊胆战。

我怕动物,金鱼也怕,可我也同情它们。

每天都等待着投喂,偶尔换走快要坏死的水,窃喜得了新鲜的环境,其实一直以来就没有变过,仍然是狭小的玻璃罐,不得自由。

一次过年回老家探亲,回来发现,那两只金鱼就这样死在了混浊不堪中……

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那是一个流樱水榭的烟花之地,我正气凛然地提刀去捉奸。

可是很快镜头一转,逃跑的人也是我。

跳下船舫,拨开莲叶,为了躲开权贵的追杀,我甚至还顿悟了泅水。

水面之下,我的衣裙像金鱼的尾巴一般散开,摇曳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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