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地已虚屈,圣人已成仁,刍狗则各有分别,其生来不平等,其死亦然。
小婢女的擅自行动打乱了元同的计划,好在其将功补过,带回那惊天秘密。元同使出了杀招,把这个秘密报给长寿宫,让它公诸于世。一石激起千层浪,拓跋珪暴跳如雷,却也将信将疑,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但他还是准备原谅仲儿。
做贼者拓跋绍已心如乱麻,他不想坐以待毙,所以要先发制人,逼迫父皇让出皇位,如此才能性命得保。
宫内,拓跋绍的如意算盘打得顺当,他已完全控制了宫城,正在长寿宫与父亲进行心灵沟通;宫外,元同开始调兵遣将,他的绝地反击正式开打。
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小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元同运筹于茅屋,指挥兵马调动,这里俨然成为大魏新朝廷的中枢。此时此刻,元同他们无需再隐藏,候猬营的密探早已随拓跋绍入宫,城防营也成为他们的盟友。
深夜,各路人马从天而降,藏于豺山宫四千人、宇文军旧部三千人、城防营三千人,悉数披着白袍,在平城东、南两门集结,只等元同一声号令。
宇文军中,还有崔浩带来的上百个墨家弟子,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熟悉土木,能设机关,此前帮崔浩修悬空阁,此时将帮元同凿开宫门。
元同足有一万兵力,而拓跋绍的兵力不足三千,兵力优势如此明显,元同可谓胜券在握,何时攻入皇宫,还要看他的心情。若是趁夜宫城,或许还能救拓跋珪一命,但元同全无此打算,借拓跋绍的刀杀死暴君,这才是他的心愿。
元同如此做想,未免有些阴损毒辣,也可能会遭致拓跋嗣的记恨,但从长远计,拓跋珪的暴毙却是一件幸事。
虽是一代雄主,但拓跋珪听信谗言、胡乱猜忌、滥杀无辜,已然走在昏君的路上。江山待有明君现,但由明入昏易,由昏入明难,而拓跋珪正值壮年,江山跟他耗不起。
所以,拓跋珪死,拓跋嗣立,这结局或许更值得江山期待。
元同引而不发,直至天明,待众臣来朝,皇宫大门开启,真正的反击时刻才真正到来。
在拓跋绍欢天喜地接受众臣膜拜时,白袍们已聚集在宫城阊阖门前。墨家弟子开道,钩爪弓弩、云梯壕桥,一应俱全,施展飞檐走壁、上天遁地之功,半炷香的功夫便进入宫城,顺利打开城门。
白袍将士鱼贯而入,所经之处血肉横飞、片甲不留,转眼间白袍变为红袍,叛贼也损耗过半。一万白袍为各自的目标而战,情绪不可谓不高涨,下手不可谓不狠辣,对方的血肉便是他们的果实,摘尽果实,胜利在望。
胜利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有人想得通透,有人尚了解一些,有人半知半解,有人不明就里,后两者居多。
当有人振臂为正义而战时,他们便随之高呼;当有人振臂为讨逆而战时,他们便随之高呼。但他们至死也不知正义为何物,杀得满身是血也不知究竟谁是逆贼。
当有人振臂许以钱财时,他们的双眼便射出绿光;当有人振臂许以官爵时,他们脑中便畅享自己做官的美态。他们却不知这承诺需要用命去搏,也不知他们拿命换来的可能是一场空欢喜,更不知振臂者所讲的可能是一句谎言。
目标鲜亮、利益诱人、情绪高涨,他们不再辨析,或者他们从来不会辨析。他们只顾着随领袖高呼,彻底忘却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自己究竟是谁。
他们乌央而来,合并一处,已然丢失了自己,却也得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乌合,但历史不屑于记载乌合。
天兵的骁勇、天将的睿智、乌合的奋勇,成就了拓跋嗣,却也拯救了千万生灵。
可以想见,若是拓跋绍坐上大位,与董谧沆瀣一气,魏国将会变成人间炼狱,生灵涂炭必不可少。
这是一次惨烈的朝堂激变,开创大魏之先河,而千百年来,这样的激变在华夏大地时常上演,已不足为奇。
历史是位老师,其真诚无人可及,真正做到了不传道,不授业,只为解惑。它用前人铺就的路去昭示后人、指示后人、警示后人,使后人拨开迷雾,或筚路蓝缕,或踔厉奋发,行在路上。
历史又是一册书,字字真知,句句灼见,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方得始终。
但历史却容易染尘,当尘埃覆盖了真知灼见,后人便踏着前人的足迹,行将就木。
其实,历史无尘,它清澈透亮,尘埃源于后人的无视,利益近在咫尺,婀娜诱人,蒙蔽了他的双眼,不见可文,遂成尘埃。
成王败寇,成者坐拥天下,败者自绝于天下,成者踩着败者的尸骨,振臂高呼,“我乃天命所归”,如此便克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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