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拓跋珪又投入了数万两银子,一个偌大的宫殿群便在豺山上拔地而起。虽有神供奉,但灭国的危险仍时刻萦绕在拓跋珪心中,他每年都来豺山宫拜豺神,而且虔诚有余,一拜便是九日,每一箭一日,这也算是一种救赎。

虽是祭拜,但不能公开,拓跋珪每次都以狩猎为由来豺山宫,对朝臣也如是说。

数年过去了,大魏非但没有灭国,反而国力蒸蒸日上,灭了燕国,夺得河北诸郡,版图大大增加,拓跋珪的虔诚终有丰厚的回报。如此一来,拓跋珪更为虔诚了,还让长子拓跋嗣陪他一同祭拜,以期拓跋嗣继位后还能沿袭这优良传统。

人生境遇有其常,过顺必有逆,过逆则必有顺,一切皆由天道掌控。这便是物壮则老,天道的平衡机理。多年虔诚祭拜皆无事,而这一年却险些要了拓跋珪的命。

正日、正时,拓跋珪带着伯子来祭拜,行至豺山脚下的山谷时,忽遇暴风。一时间云雾四塞,鸡蛋大的冰雹砸得拓跋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而拓跋嗣就在他身边,却毫发无损。

死里逃生后,拓跋珪再请大祭司做法,问天问地问神灵。大祭司带来了神启—此为大吉之象,豺神已接纳拓跋嗣,陛下此后无需祭拜,有拓跋嗣足矣!

此后数年,拓跋嗣每年按时来拜,平安返回,这豺山宫也就变为他的专属行宫,只是世人无从知晓。拓跋嗣对元同不设防,也无隐藏,将此事告知了元同,也带元同来过豺山宫。

元同与师父在山里隐居了十二年,对山势地形颇为谙熟,豺山宫的位置令他啧啧称赞。宫殿位于半山腰的一个山坳中,背靠陡峰,左右皆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是个完美的要塞。

元同心中慨叹道:大豺被拓跋珪逼到这里,已入绝境,逃无可逃,只能乖乖受箭。元同对大豺和豺神不感兴趣,他对如何利用这个绝佳的要塞更为上心。

朝堂暗流不再,转眼间已是波涛滚滚,清河王一党气势正盛,频出阴招,设计构陷,让拓跋嗣苦不堪言。腹背、前胸均遭袭击,拓跋嗣向智囊元同询问对策。

元同使出惯有伎俩,先赋诗一段: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谓微明。

拓跋嗣反复思量,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也是元同教给他的,为何今日又提及。他问元同:“我们不与他交锋,处处忍让,如今还要让到哪里?莫非将太子之位让出?”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元同继续赋诗。

“你的意思,我不可让出太子之位?若是再忍让,恐怕不想给也得给了。”

“人生有天命,各在渊中游,鲤鱼跃龙门,妄想有他求。你的渊是太子,拓跋绍的渊只能是王爷,他不在渊中,妄想跃出,露头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断头的时刻。”

“是啊!太子也是天命所归,亦是国之利器,怎可随意觊觎!”

元同摇摇头,“国之利器并非太子之位,而是觊觎之心。利器乃极凶之物,可以伤敌,亦可自损。太子之位不伤敌,亦无自损。而这觊觎之心则不然,它必然带来自我损耗,若被敌人探知,那不是伤敌,而是利敌。”

“那该如何是好?断了他的觊觎念想?”

“既然他已示于人,断与不断已无甚意义。”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元同又摇摇头,“羊多,亡几只,伤不到筋骨。而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欲将废之,必固兴之。莫非我们要欲擒故纵?”

“正是。柔弱者胜刚强,让他大兴大旺,我们就柔弱到底。”

策略已定,他们只等清河王一党出招。拓跋嗣借监修悬空阁之机,躲到深山中等待;而元同却在秘密筹划着,欲把豺山宫打造成一座真正的军事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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