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中坎对应水,自然,整个元和太一教的女弟子几乎全部在坎城中。坎城神似江南水乡,水网纵横,建筑也如淡淡的水墨画一样。

虚掩的木窗后正是女弟子的闺房,涉足其中,在小巷里还能偶遇手执花鸟油纸伞的朦胧靓影。

如遇烟雨蒙蒙,可见小城内云雾初起,纸伞下的鬈发带着蓬松与柔顺,被水珠沾染,风儿轻抚之时,更是扰扰乌云,梳晓鬟也。

翡翠无瑕,被诗情画意怀抱,美人如玉,被绿水漾纹所映刻。若不是道袍加身,真以为误入人间仙境,面前的女子恰是偷偷下凡的仙子。

元和太一教中女弟子本是少数,男弟子倘若有幸与良人结伴,自然把女人说个天花乱坠,甚至于在同伴前趾高气昂。

有人还为此编织了一个歪理:上有真人掌门顾影,下有弟子鳏寡,前为成仙,后为无能。奈何找不上女人的是常态,所以侥幸者不敢继续叫嚣,被众人痛骂一阵后也收回了狂妄,这歪理自然被压了下去。

要说坎派最为风华绝伦的女子,正是如今的掌门花淑楪,她是八派掌门中唯一的女道长。这往上推百余年,当这七位掌门还是男弟子时,倒是没少讨好花淑楪和她的师姐妹们,如今人家仍孤零一人,风华不减当年,时过境迁,却依旧让他们有所思念。

坎派中女弟子九百,虽不说个个姿容绝世,但起码在一群男人之间显得清秀雅致,温雅如玉,到剩下这七派中应是耀眼的存在。

静静踏上在时间中被踩弯的石阶,引来不少目光,皆是看向她的容貌,如雪的肌肤,一袭白衣在风中轻摆。

额前的鬓发划过脸颊,素手将耳边执拗的发丝拨回,而目光居然无意眷顾在路过的姑娘身上,那深邃寒冷的眼眸中似藏有无数悲伤怆然,将路过人沉浸于坚冰之下的寒水中。

这姑娘心中一惊,发现同样身为女人的她意是被这白衣女子所深深吸引,一时间目光随她而去。

同行的姐妹也是陶醉其中,不知谁先说了一句真美,两人才恍然醒过来。

待她远远离去,一句话打破了周围的寂静:“那是,难道是云裳师姐?”

一石激起干层浪,这姑娘惊叹之语,居然让本是平静的人流簇拥过来,皆是看着她。

女弟子还是没缓过神,看向白衣女子消失的地方惊叹着:“没想到师姐她离去十三年,竟从一个小姑娘成了这等冰雪美人”

说完才发现已经被围住,在一阵呢喃软语中继续讲着她的来历。

有些女弟子跟着女子一直到淇河桥头,还出神地望着,她们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前面是宗门重地,平日里弟子不可入内。

正是这座名为天泉的山峰,带给这片“江南水乡”最动人的底画:云烟之中,天泉山上有飞流直下,或隐于山峦之间,或藏于云雾之下,层层叠叠如有三千里。

坎派易水殿坐落在天泉山下。瀑布早已在山腰上留有数十条分支,其中最大的两条从这座大殿后流过,在淇河桥下汇聚,河水又朝两边分开,逐渐在弯弯曲曲的渠道中失去了最初的澎湃。

易水殿外天泉来,飞流直下三千尺,亦是有诗中所写的壮丽宏大。

大殿中,花掌门和诸位长老正襟危坐等待她的到来。

咳,不知谁咳嗽了一声,才打破了沉闷的氛围,花淑楪大睁着眼睛,手掌紧抓着扶手的水晶柱头,望着殿外驻足的模糊身影。

她的师妹溪玉茗拍了一声桌子,才把门口长老们的弟子惊走,不过她意不在此,只是太厌恶这女子,没等对方进门便破口大骂:“鎏云裳,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投奔那碧波漾清门了吗?说句不好听的,你可真是如丧家之犬一般往返奔赴啊!”

见这番话没能让她有所反应,溪玉茗更是怒火中烧,想到这些年师姐未曾再收弟子,甚至与门内弟子少有交谈,而是让她代理弟子们的事务。

一派掌门,居然对弟子们不闻不问,这可让长老们怨言四起。毕竟花淑楪身为上清境的强者,倘若对弟子稍加指点,效果不知比这些仍处在太清境第九层的长老好多少倍。

众长老交头接耳议论着鎏云裳,之后又有个声音传来:“什么不好听的,这是秘而不宣的事实!”

之后劈头盖脸一阵骂声,白衣女子跪在殿门口,任她们如何辱骂也没有半点动摇。

女子轻抿嘴唇,随后俯下身说:“师…花掌门,在下这次是来解释当年之事的,而且,也希望掌门您能让上三清真人他们同意,援助碧波漾清门!”

她跑进大殿咚一声跪在地上,倒不是她的行为让众人沉默了一瞬,而是这句话真让她们难以置信。随后更多的骂声淹了过来,甚至有些长老站起来想收拾她们眼中的无耻之徒。

花淑楪默不作声,示意众人停下,她的动作丝毫不管用,站起来轻声说道:“我们也是元和太一教坎派里的长辈,何必在正殿之中骂骂咧咧,如同乡野泼妇一般,这传出去怕是要被外人耻笑”

众人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高仰着头,俯视着这小小的碧波漾清门的后生。虽说安静了下来,长老们瞪着鎏云裳,心中都是憋着一团火,想把跪着的她烧死一样。

花淑楪离开玉座,停下时仍离鎏云裳很远,似乎怕她晦气一般,背过身说:“你莫跪向我,你既然跪了你那主子,自然与我元和太一教再无半点关系”

于是鎏云裳缓缓站起身,俏丽的眉目,眼神似夺魂一般,花掌门无意间瞥了一眼,即使她幻力高深,有着雄厚阅历,一时也觉得有些心乱。

还是不看她,花淑楪移步到大厅正中,看着殿外的天空道:“你有什么事,就先说罢”

她的思绪却回到过去,当年的苦楚悲愤到如今却像是嘲讽一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是感情淡了,花淑楪心里默念,已经淡了。

众长老都有情绪,这是很正常的,谁能想到这位被花淑楪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会叛离宗门。

十三年前,正是因为花淑楪看重她,才在每五年举行一次的万花大典中派她作为教中的代表,这万花大典自然是为提升女性地位,面对天下女子开放的棋琴书画四艺的比试。

鎏云裳当年相貌平平,却是一个真正的才女,在万花大典中斩获琴艺状元和三个探花,一下让天下知晓坎派中女道士不仅是降妖巾帼,亦是庭中芳兰。

花淑楪本就溺爱这个徒弟,得知此事,更是足足高兴了几天,准备设下宴席接待她回来。坎派上下为一个弟子操办宴席,在长老们的记忆中只有鎏云裳一人,虽有不满,弟子们却兴高采烈,日夜为此事操劳,甚至掀起一股学艺的潮流。

好景不长,万花大典结束后迟迟等不来她归还,花淑楪亲自去往姊妹潭边,询问身为东家的碧波漾清门弟子时,她们支支吾吾不愿说出。

得知她是坎派掌门,又被她的爱徒心切所感动,有个弟子才私下告诉了她:鎏云裳投奔了碧波漾清门。

花淑楪怎会相信此人的一面之辞,她坚信着鎏云裳或许是找到了母亲,或者被歹人劫持。不过何种势力敢与元和太一教作对,难道魔教又要卷土重来了?

宁愿相信魔教可以死灰复燃,为此花淑楪独自出山找了她半个月,甚至于流言蜚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时,她决不相信。到底是换个心灰意冷。

此时花淑楪看她来到面前,那哀求的眼神,同当年怀中啼哭的女婴一样,这真的让她爱恨交加。

她冷冷地问:“碧波漾清门怎么了?”

鎏云裳一语惊人:“魔教妖人,已经出现了”

长老们停下了窃窃私议,瞪大了眼睛,有的嘴还没闭上,张得像颗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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