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增添新的战力之后,战况开始向着人类队伍一方倾倒,尤其是格鲁什表现得分外神勇,他不仅臂力惊人、能够徒手扛起毒鬣蜥并将其丢出数米之外,恢复力更是着实惊人,被毒液侵蚀的肌肤在短短数分钟之内便已经愈合结疤。即便大多数拜椎斯人都天生身强体壮,然而他们的恢复力与常人无异,譬如同是拜椎斯人的古斯罗夫此刻便很是小心避开地上与鬣蜥口中喷涂出的毒液,甚至不愿折损那副腌臜斗篷的其中一角。
“库库库,差不多是时候了——”
古斯罗夫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沙漏,一边紧盯着最后一枚粉红色的沙粒自上端滑落,一边阴恻恻地笑着。似乎是为了印证古斯罗夫的话语,所有的毒鬣蜥行动逐渐变得迟缓,并在数秒钟之间彻底停止了行动,这并非是类似催眠或是疲劳产生的影响,反倒更像是被冰冻凝固,个别毒鬣蜥依旧高举前爪、吐出信子,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态僵在原地。
黛尔娜轻轻敲了敲毒鬣蜥的甲壳,这些毒鬣蜥不仅没有外伤的痕迹,体温和心率也十分正常,无论古斯罗夫使用了何种把戏,无疑都比她迄今为止见识过的神迹和血咒术高明了不少,正当她打算进一步询问古斯罗夫时,弗西格却突然插话道:“得了吧,你可别指望从那个老家伙嘴里套出情报来,这家伙的嘴可比尼罗巨鳄的嘴还要牢实。”
“本以为你的脑子里都是情绪化和肌肉,没想到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有长进。”古斯罗夫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牲畜一时半会不会有所动作了,你们要是想杀几只玩玩我也没有意见,只是那只大家伙未必也能被限制那么久,你们要是在这座满是蜥蜴屎尿的洞穴里流连忘返,再次被毒鬣蜥包围的话,我可不会浪费材料再来救你们。”
说罢,古斯罗夫硕大的身影化作一团血雾,毫无留意地从众人眼前失去了踪影。
“这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艾托亚苦笑着,有些蹩脚地单手将一柄崭新的刺剑收回刀鞘中。
“咦,小子,你怎么改用剑了?在外经历了人间艰苦,才发现赤手空拳地干架实在使不上劲是吧?”弗西格调侃道。此刻故人重逢,弗西格也得以暂时远离了索尔隆的士兵与聒噪的难民们,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就连语调也轻快了不少。
“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只是单拳作战不管是难度还是风险都太高了。”艾托亚扯了扯自己另一边空荡荡的袖管,“格鲁什先生那种大开大阖的打法我也学不来,所以就向黛尔娜请教了几招剑术,虽然用剑方面还是不入流,但是至少能勉强自保。”
“呃,我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弗西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俗话说伤痕是士兵的勋章——不过,你也不是士兵,断肢也留不下像样的疤痕吧——”
“老兄,不会安慰人至少别在伤口上撒盐吧。”戈顿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表现得没有弗西格那样夸张,但是在队伍合流之后,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得以放松,“我还以为你早就注意到了艾托亚的伤势,只是考虑到他的心情才没有明面上提及,结果你只是迟钝到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啊——或许就像古斯罗夫阁下所说,你这些年全然没有长进嘛。”
“死胖子,你——”
“诸位,叙旧还请暂缓。”格鲁什突然插话,打断了这番无休无止的闲谈,“从洞窟内部是无法追上难民队伍的,从这里出发向南方穿越湿地可以到达索尔隆军驻守的因佛特要塞,考虑到两名孩童的健康状况以及周围可能潜伏着其他毒鬣蜥,我建议我们现在向因佛特要塞转移,这样能确保在下一次日暮之前确保我们的安身之所。”
“嘁,真是煞风景的家伙。”
嘴上这么说着,弗西格还是与格鲁什各抱起一名男孩,沿着岩崖对侧的甬道一路撤离出了毒鬣蜥的巢穴,尽管在路上遭遇了几只尚能自由活动的毒鬣蜥,不过群龙无首的野兽们并没有贸然向接班成群的队伍发动攻击,只是目送七人沿着草径一路穿越湿地。只是在七人安全撤离之后,岩窟内部又迎来了新一批的访客——
“果然如此,这些肉芽并不是毒鬣蜥体表原有的细胞。”
苏尔特从异变的毒鬣蜥背部削下一小截,仔细端详后得出了结论。比起爬虫类,这些触手的纹理更像是人类的肌肉组织,肌腱连接处却受到了大幅度改造,这番改造格外精细缜密却又随处透着随性,可见实施改造之人是个技艺精湛的血咒师,却又因为某种原因对自己的造物并不是格外上心。苏尔特对索尔隆境内的血咒师都有所了解,其中并没有符合二者特性的人选,更没有人具备动机千里迢迢地来到纳莱耶境内对毒鬣蜥实施改造。
“古斯罗夫,我知道你还在那里,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响应苏尔特的召唤,那名拄着木杖、身披污秽斗篷的拜椎斯人不情不愿地从血雾中现身,一边倚着木杖慵懒地打着哈欠,一边用斗篷内面擦去胳膊粘上的秽物。不等苏尔特进一步询问,他便不耐烦地回应道:“如果你是想问那些蜥蜴背后生出的肉芽,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与我无关、相关情报一概不知。大多数有能耐的血咒师不是着魔一般研究生物兵器,就是想方设法用血咒术盈利,我可没兴致和那些人接触。”
“你当真对此毫不知情?”苏尔特继续问道,“那一日我从避难所附近转移了八头毒鬣蜥,今日在岩崖上方袭击难民队伍的毒鬣蜥有三头生有肉芽,在下方袭击那两名佣兵和孩子的毒鬣蜥有四头生有肉芽,巢穴中因变异提前死亡一头,数目恰巧对得上。如果那八头毒鬣蜥在被转移当日的时候被种下肉芽囊,截至今日肉芽的成长速度也刚好符合,还是说你打算坚称这一切只是巧合?”
“这么说,你是在怀疑我为这些毒鬣蜥种下了肉芽?”古斯罗夫眯起了眼睛。
“那倒不是,如果是你想利用这些肉芽解决掉难民或者佣兵,你肯定会选择更加高明的手段,至少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自己划分进嫌疑人名单之中。只是不管那些毒鬣蜥是先被植入肉芽囊再被运送至避难所附近,还是其他人在那附近对毒鬣蜥实施改造,你都应该有所察觉才对。”苏尔特说道。
“呵,谁知道呢,你的委托只包括保护避难所中难民们的安全。光是盯着那群愚民们别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者一头热冲进浓雾里送死就已经够劳神费力的了,我可没心思整天注意哪里多出来几头蜥蜴,哪里又飞走了几只鸟。”
苏尔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古斯罗夫满是割伤与皲裂的脸庞、以及那对泛着浅金色的黯淡双眸,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另派人手去调查的。不过,今天早上的坠落意外发生时,有一名士兵没有按照预定队列站位,我事后对该名士兵进行审问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施术的痕迹、以及你常用的迷香粉末,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寻些乐子罢了。”古斯罗夫耸了耸肩。
“因为这一次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我可以对你的‘乐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尔特很是严肃地说道,“不过当时我向你许诺前去救人并提供额外报酬的起因也是因为你拿那名士兵寻乐子,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因为其中一方的擅自决断引发的计划之外的变故,行动方需要担负全部责任给予解决,所以营救那些孩子以及佣兵本来就是你的分内工作,我会取消提供额外报酬的约定。”
一向对身外之物满不在乎的古斯罗夫听闻此言罕见地流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不过仅在一瞬之间他便重新把控住了表情,满不在乎地回应道:“随你喜欢便是,我们来日方长,一时的得失不过是过眼云烟——”
“来日方长,这可不一定啊。”注视着古斯罗夫的背影再度消失在血雾之中,苏尔特喃喃自语道。紧接着他将注意力转向了蜷成一团、暂作小憩的双足飞龙,宽大的手掌轻抚着被毒液灼伤的翼膜,“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才能保护那些佣兵,你的主人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吧。”
双足飞龙似乎听懂了苏尔特的褒奖,像一只春风得意的公鸡般骄傲地挺起胸膛,那副天真烂漫的性情很难让人联想到它在战场上展翅翱翔、奋勇作战的模样。苏尔特抽出匕首割开掌心,将泱泱渗血的手掌按在糜烂的肉块上,已经溃烂生疮的伤口贪婪地汲取着送上门来的琼浆,新生的组织顶去了坏死的皮肉,就连血痂也一同脱落,几乎在转瞬之间,飞龙受伤的翅膀便已经完全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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