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罗夫手握的木杖中隐约传出电流穿行的脆响,弗西格也暗暗握住了刀柄。眼见战事一触即发,一名黑甲骑士冷不防从半空中跃下,将剑拔弩张的二人分割至坡道两侧。那柄标志性的红剑收纳在背后的剑匣中,赤手空拳的苏尔特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魄力,秉持着一贯的冷静与严肃的态度说道:“住手,古斯罗夫,我们已经约好了不能贸然对纳莱耶居民出手吧?”
“唉,可真是个麻烦的雇主,就是因为要置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才会整天疲于奔命吧?譬如说,你刚刚是用血咒术直接传送过来的吧,算上之前丢过来的那一批人,今天的施咒量已经超标了吧?”见苏尔特不置可否,古斯罗夫从袍子下掏出一只盛有鲜红溶液的玻璃瓶丢给苏尔特。与那一身污秽的袍子相较,这只瓶子干净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不过其中流淌的液体无论质感粘度或是成色都接近哺乳动物的血液,“感恩吧,我可不是每天都有闲心为你调配的。不过要是你这个雇主早早过世了,我的研究项目也会很麻烦的,就算是为了我着想也麻烦你珍重一点自己的身体。”
“这件事姑且不论,我委托你搜寻那两名遇难者的结果如何了?”苏尔特不动声色地将玻璃瓶收进口袋,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从古斯罗夫那收到这种特殊的溶剂。
“我已经安排一位熟人去搜寻他们的下落了,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和遇难者有所接触了。那家伙在搜寻人类方面别有一手,如果他都没办法找到遇难者,那么出动再多的人手恐怕也是白费力气——当然仅限于活生生的人类,要是那些人不幸罹难,即便是他也只能空手而归了。”
古斯罗夫说着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仿佛那才是他所乐于见到的结果。这名高大的拜椎斯人提起木杖轻扣地面,与百夜峰顶时相同的法阵在三人脚下浮现,只不过这一次法阵的成形速度足有先前数倍,三人甚至来不及感到惊讶便被法阵中涌出的血雾吞没,随即便被硬生生丢回了难民聚居的木屋中。
“那个狗杂种!先不说那个时喜时怒的脾气,正常人会这样二话不说地把人丢出去吗,还是从半空中摔落?!我算是明白你说的‘手段极端’指是什么了!”弗西格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
“这次还是多亏了苏尔特阁下从旁监督,古斯罗夫阁下才没有采取更加过激的手段,只是把我们丢回屋里已经算得上是难能可贵的温柔了。”桑奇在戈顿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脸上的一抹苦笑仿佛诉说着先前受到的种种非人对待。
“呀,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炖菜刚好出锅!我还在想要不要让克劳斯出去你们呢。”名叫弗兰的少女像是羚羊般一路小跳着来到三人面前,以她的年纪这样的行为有些轻佻幼稚了,然而弗兰略低于同龄人的身高和开朗明快的性格却又使她的举动没有丝毫违和感。在她的身后,满溢着气泡与热浪的大锅中炖煮着一锅不知名的酱紫色黏液,似乎是在孩童的怂恿下向锅中加入了过量的糖果,原本应当充当主角的蔬果被溶解成糊,被色彩鲜艳的糖浆吞没,看不出一丝一毫炖菜该有的模样。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从昨天上午开始我们就没吃过东西。”在弗西格诧异的目光中,戈顿接过满满一碗紫色浆糊,眉也不皱地倒进嘴里一饮而尽,饮尽后还不忘怂恿道,“来吧,虽然有些腻,不过味道没你想象的那么糟,至少比战地粮强多了。”
“我以前在边防队的时候都没吃过那些糟糠,真亏你能吃得下去啊。比起这些腻人的浆糊,我想吃些更实在的东西,比方说酒和烧肉——”
话音未落,隔壁房间突然爆出一阵愤怒的怒骂声,紧接着一名男孩背脊朝前重重撞开了房门,连翻几个跟斗后栽倒在门厅正中。他的脸颊上鼓起一大块淤青,毛了边的短衫上沾满了铁锅中炖煮的黏液汤汁,刺入袖口的陶土片碎块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割伤。聚集在铁锅前嬉戏打闹的孩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纷纷屏息噤声,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在众人的注视中,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迈着外八字的步伐走进了门厅——那是一名约近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虽然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他没有经受过任何武术或格斗的指导,但是他的身材精干,一张国字脸很是威武庄严,对于孩童而言无疑是个不容杵逆的存在。与那威武强悍的外貌不同,男人满身酒气、目光游离,显然是个喝到神志不清的酒鬼。
无视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愤慨的目光,男人拎着酒瓶,凶神恶煞地逼近男孩:“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给老子端上来这些猪食,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老子辛苦卖命这么些年,没想到养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但、但是,这是大家好不容易才——”
男孩发着颤音的辩解被男人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声打断,身心俱疲的他像一只受惊的狗仔在地板上蜷成一团。疼痛与恐惧使他的腿脚不听使唤,只得强忍着呜咽与眼泪,满目惊恐地看着男人高举酒瓶——
“够了吧,拿孩子出气算什么男人!你要是真的想找人打一架泄泄火,我可以奉陪!”
弗西格中途截下了酒瓶,挑衅地瞪着肆意施暴的男人。男人眯起眼睛,像是评判价值般仔细打量着弗西格的身板与肌肉,他的视线掠过苍劲有力的胳膊,并最终停留在弗西格腰间那柄闪烁着艳丽妖光的大刀上。
似乎是认清了正面冲突占不到便宜,男人口中嘟囔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脏话后,头也不回地径直折返睡房。只是弗西格却紧紧握住了酒瓶,使得男人无法轻易脱身,男人回瞪的视线中满是愤怒与敌意,翻涌而出的怒火仿佛要将木屋中的一切吞噬殆尽。然而最终男人却也没有尝试再次使用暴力,而是愤愤地向地上啐了一口,抛下酒瓶摔门而去。
“孩子们,大人们的口粮就由我送过去吧,趁着炖菜还没凉透快来吃饭吧!”
为了防止类似的暴力事件再次发生,弗兰语气轻快地向孩童们招呼着。与此同时,她感激地向弗西格比了个手势,邀请这位好心救助男孩的客人一同进餐。然而弗西格却刻意移开视线,假装没有察觉到少女的邀约。
“嘁,至少这一趟倒也不是毫无收获。”弗西格小声嘀咕着拧开瓶盖,将瓶中的些许残桨一股脑倒进嘴中。不过很快他便紧皱眉头,将大半的酒液吐回了瓶中,“呸,是瓶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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