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虚没说什么,云厌自讨没趣也走了。云子虚站起身继续练剑,立冬已过,再过些日子,临鹤就要下雪了。
周念伊正在房内打坐精进,玄鸟的到来打断了她。她起身取下玄鸟一只脚上的纸条,却瞥见另一只脚上挂着一个锦囊。打开纸条,又是几句简单的话:囊中草药可用于调养。
她打开锦囊,是临鹤特有的草药,算是珍贵的。没想到云子虚还是如此大方之人,而她在以后才知道,这草药是他向云涉谰求来的。
周念伊提笔,写道:有劳云公子挂念,听闻临鹤雪景甚美,若有机会,我会来看看。
当玄鸟将这纸条送到云子虚手中时,云子虚只记住了‘我会来看看’几字。
周念伊送走玄鸟后,现出那把九玄冰丝琴,于书案上拿出那张琴谱,“好奇怪的奏法……。”
纤纤细指弹奏,曲声是轻快的,周念伊很少弹奏这种曲子,轻快的琴声围绕着整个归仪,大部分弟子都侧耳倾听着。明日准备闭关的周啸正在和空逍闲聊,听见这琴声,两人先是一愣,随后空逍叹道:“自她走后,便未听过这首曲子了。”
见周啸没说什么,空逍又道:“想必是秦家主母给她的,师兄……念伊曾问我她在秦家的异样,你有没有想好,日后该怎样告诉她这件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虽如此,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宗言迟早会冲破封印,必须消灭。可先祖们都无法做到的事,这些孩子们……”
“死伤不可避免,那将会是一场大战。千年前那场大战,鬼界实力太过强大,连神界派的人也伤了不少。如今鬼界实力大不如前,门派联合一战打败他们并不难。而宗言,必须要在他冲破封印后的一年内彻底击败,否则一年之后,他灵力恢复,修真界就算拼死一搏,胜算也不大。剑宗仪式上,我看这一辈中的孩子们天赋极好,短期内必须要辅助他们提升修为。”
“你说的倒是简单,做起来却难得很。若你们之间没有隔阂……,你留下来也是极好的。”
“我,你是知道的。归仪的事向来都由你做主,交给你比交给我更让我放心。”
琴音环绕。是啊,这么多年来,归仪的事一直是他管着。先祖在封印宗言后留下两本卷宗,一本已经失传,无人知道上面写着什么,而另一本是呼吁各派在以后团结一致,毁灭这个人。
看着周啸沉默不语的样子,空逍能感觉到,使周啸失去主心骨不再关心门派事宜的人,似乎从来都不是她,而是那个如同现在一样抚琴的女子。
铮——!琴声断了,两人朝着周念伊的住所处看去。
周念伊怔怔的看向前面的人影,是秦梓的传像,她感到了不安。果然,秦梓眼角带泪,说:“表姐……,祖母她……殁了。”
周念伊明明早就料到了,她明知道这是必然的事,她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眼泪还是不停的滚下来。她一手撑着桌角,看着秦梓的传像慢慢消失,紧紧的咬着嘴唇,眼泪如豆大般不停的掉落。
“念伊。”
闻言,周念伊抬头,空逍站在自己面前,他已经猜到了。
“师父……,外祖母……。”
空逍上前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好了,哭一场吧。”
他从小便宠着的徒儿,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生死离别是人间常态,但秦主母的离开,无疑是断了她与她母亲最后的联系。
周念伊在他的怀里哭的很放肆,可以说失了仪态。她不想说话,空逍也不多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她,此时的周念伊很感谢有这么一个怀抱,能让她再如孩童般哭泣。
第二日,各大门派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云涉谰挥挥手,前来送信的鸟离开临鹤。云涉谰站在峰顶,目送前去吊唁的云子虚远去。
秦家主母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女中豪杰的存在,靠着她的教导,秦家后辈人才渐起,靠着她的管理,秦家打劳根基,在商界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帮修真界解决多少燃眉之急,有不少人是敬重她的。失女之痛,失夫之仇都没能将她打倒,最后败在了自然规律之上。
“师姐!”
云涉谰闻言回头,是云厌抱着一件披风跌跌撞撞的奔向她。
“怎么了吗?”
“峰顶风大,你披上吧。”
云涉谰接过披风,“这次我没有让你去秦家,可有怪我?”
“不不不!秦家的事情,还是小冰怪去的好。”
“是啊。”
云厌懂云涉谰的意思,秦主母去世,周念伊此时定脆弱得很,云子虚与她交好,兴许能够帮到她。而自己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是待在临鹤好。不过……。
云厌撇了一眼云涉谰,似乎看见了她微红的眼角,虽然很淡很淡,看来师姐也是很想去的吧。
入夜,云涉谰回到竹苑,刚进院子,就听见云厌的声音——“师姐师姐——!”
云涉谰回头,云厌又是跌跌撞撞的奔向自己,还险些摔了一跤。
“哎,你慢些。”看见云厌重新站好,云涉谰便问:“怎了?这样着急?”
“师姐,你看。”
云厌伸出手,手里捧着一盆花,白色的十分淡雅,在这种满紫藤萝的园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秦主母最喜爱的花,我把它送给你。”
秦家向来培育紫幽兰,是修真界的名品植株,但秦主母最喜爱的花却不是它。此花是她与秦家主公少时相识时,秦主公送给她的第一朵花,听云齐翎说过,这花长在悬崖边上,及难养活。
“兴许我,不能照料好它。而且……,你在哪里拿到的?”
“师姐你忘了,前些日子我去蜀地办案,一条街上全是卖这花的。我见它长的好看,走的时候便带了一朵,好生养着,你不能去秦家,就用这花寄吊唁之情吧。”
云涉谰愣住,她看了眼云厌——这个满面笑容的少年,“也好,不过你把它养的很好,不如你替我养着吧。”
“好!”
与此同时,周念伊也终于到了秦家。秦家房门上全是白练,门口的童生朝她一拜,“表小姐。”
周念伊催动灵力,将一身青衣换成白衣,走到灵堂前,祖母还未入棺,如此,秦家的人都算是到了。
“为何,还未入棺?”
秦梓回答:“祖母生前交代,秦家子孙未齐,不可入棺。”
入棺礼过后,周念伊看向秦梓,说:“你也有些时辰没有休息了,去睡会儿吧,这里我守着。”
秦梓没有回答,等周边所有的人都走完后,秦梓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道:“这是祖母让我务必交给你的,在秦家,此事只能你我知道。”
秦梓走后,周念伊拆开信纸,上面的字已没有之前的秀气,甚至能够看出是颤抖着写完的。
念伊,当你看到它时,外祖母已经和你母亲她们团聚了。在祖母床下有一暗格,那里有秦家世代精炼的毒药。以紫幽蓝为主,阴血为辅。秦家先祖在大战中,发现宗言竟有伤口自合的能力,一般刀剑对他不起作用,这也是为何几位先祖只能将他暂时封印的原因之一,于是秦家一直修医术,为的就是这个。无数代掌门嫡女的血都在这里面,你母亲精修毒术,精血都用以炼毒,因此从小体弱,你莫要怪她没能陪伴你左右。当年宗言险些冲破封印,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你父亲本已有心上人,原计划是将联姻留到下一辈,但世事无常……。我知道秦家没有运用它的能力,你可以,除秦周两家少数人知道外,便无人知晓此事了,在我走之前,梓儿已经完成最后一步,毒药已经炼成。你有秦家的血脉,该毒不会对你造成反噬,宗言终会冲破封印,你们之间必有一战,我们在战场上起不了作用,它就是秦家给你们最强的武器。你要将它收好。原谅我这么晚才告诉你,只有你的剑术和灵力越强,才能越好的运用它。
勿念
主母书
“那么,外祖母,”周念伊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向棺椁,“我的出现,只是为了他吗?”
为了打败那个另六界闻风丧胆的混蛋。
啪——!听见门外有动静,周念伊召出初见,朝门外走去,心想莫不是那人又来了。可当她出去的时候,便只看见一袭白衣前来吊唁的云子虚。
“你怎么?”
“嘘,”云子虚朝另一方看去,周念伊也随之看过去,那边是舅舅的宅院,几位黑衣人翻墙而出,肩上扛着一个人。
是舅舅!
周念伊飞身上前,这个节骨眼,秦家谁都不能出事,尤其是舅舅,如果他出事了,那秦家就真的是群龙无首了。
看准时机到了,云子虚拔出玄落朝那人刺去。周念伊也拔出初见,刹那间屋顶上刀光剑影,那几人明显敌不过这两人,落荒而逃。
周念伊上前探测鼻息,“还好,只是中了迷香,我们把他送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周念伊便让秦梓召集各长老商讨了这件事。
“昨夜的事很明显是有人作祟,劫持了少主,秦家群龙无首,不正中小人下怀!”
“我同意,算准了我们秦家不善武力,就使这样的手段,什么人这么卑鄙!”
“三长老此言差矣,那些人说不定是本家的人派的。秦家近年来在凡间生意大好,紫幽兰等植株的售出在修真界也是颇有成就,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香饽饽啊。”
周念伊听五长老这句话,倒是有了新的想法,不过这样一来,怀疑范围就扩大了不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眼下先将葬礼办好,这件事容后再议。”新任主公发话,大家都散了各司其职。周念伊也去了外祖母的屋子里,拿出了那瓶毒药。
她在院子里端详着这瓶毒药,是每位嫡长女耗费精力所炼成的,是秦家对众生的贡献。她将它收入乾坤袋中,像是收起了一份责任。
“念伊。”
郁离歌坐到了她的身旁,一同来的还有云子虚,坐在了她的对面。
“云公子,这次那饿死鬼没跟你一起?”
“临鹤派我一人足够了,他还有别的事情。”
郁离歌见周念伊兴致不高,便又说到:“临鹤到蜀地,正常情况下也要一个半日才能到,秦主母去世的消息早晨才放出,云公子晚上便到了。”
听到这话,周念伊才发现这件事。她扭头看向云子虚,云子虚躲避两人的视线,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快些总是好的……”
这算什么理由。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公被掳之事,突然从灵堂那边跑来一个小斯,喊到:“表小姐!灵堂外面打起来了!”
周念伊猛的起身,跟着小斯往灵堂去。郁离歌无奈扶额叹道:“这秦家长老总是这般,跟没长脑子似的。”
灵堂外边站成两边,拔剑相向。有几人衣裳凌乱,明显已经打斗过了。
三长老气息不稳,对着五长老吼道:“乡野小儿也敢与我争峰?!”
周念伊看着拔剑相向的两人,感觉心中的怒气快把整个人烧掉。祖母灵前,作为长辈竟拔剑斗殴,丧事还未办妥当,就开始争权夺利,不想着如何巩固家族,倒想着怎样将自己利益最大化。
“你们想干什么!”
周念伊快步走上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将两边的人逼退了几步,“争论也得分场合,你们要不要看看这是哪里?灵堂面前公然挑衅,长老之间公然打斗,这是你们该做的事?”
三长老正正身形,道“表小姐,这是我们秦家的家事。”
“家事又怎样,公事又怎样?你们秦家上了年纪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分得清!你们不知道局势,我让你们知道!蜀地一带多少人虎视眈眈,你们灵力低微,若要比单枪匹马,你们能比得过?新任主公上位,根基不稳,你们就想涉足,从中获利。都是修道之人,被这利欲熏心,说出去也不怕修真界笑话!”
五长老见三长老被说,心中不免得意,哪知周念伊又揪着他说教了一番。
两位长老被说的哑口无言,周念伊最后放出一句狠话,“如果你们秦家处理不好,我就带归仪的人踏平这里,这里的事,归仪来管。”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包括云子虚郁离歌两人都愣住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别人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郁离歌:你不用担心,念伊有分寸,秦家有部分人确实狼子野心,秦主母肯定告诉过她的,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打算。
云子虚:我知道。
郁离歌:不过你告诉我,你来的这么快真的只是像你说的那样?
云子虚没有回答,但郁离歌已经猜到答案了。不得不感叹感情确实是奇怪的东西。提到情感,郁离歌想起生辰那日,周易霜从归仪御剑到临鹤,将她拉到后山,催动灵力,漫山遍野,整座后山都是花朵。她知道他使用了三生万物,但还混合着另外一种术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满山的花朵胜过了那日她收到的所有的金银首饰,玉石美瑙。
入夜,宾客们都散去了。周念伊也回到房间,开门便见到了秦梓。
“表姐。”
“嗯。”周念伊点头,关上门。
“今日的事……”
“你最怀疑谁?”
“三长老。”
周念伊看了看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此时,门外一个黑衣人不知不觉的朝屋内吹出一股迷烟,等两人发觉时,身上已经软了。
再次清醒过来时,周念伊便看见了云子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他的脸上,她看出了瞬间的焦急和不安。
郁离歌小心问:“念伊,没事了吧。”
云子虚将轻抓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我没事,那人……”
“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但是是个死士。云公子检查了他身上,发现上臂刻了古蟒的图案。”
“古蟒?”周念伊疑惑,会有人这么不利索的办事情吗?
“那便等秦梓醒来问问她吧,秦家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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