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暗道不妙。
“小姐?”倚翠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姐今日......为何起的这般早?”
“这些日子睡得太久了,我就想着今日早起一点,呼吸一下春日清晨的空气。”
倚翠许是刚醒没多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是这样。小姐,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咚’的一声,我以为小姐出什么事了,连忙起来了。”
“倚翠,你怕是听错了,我在这院中待了半个时辰,整个院子都很安静。”
倚翠面露疑惑,心里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但看见自家小姐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倚翠也放下心来。
“那......恐怕是奴婢听错了。小姐,奴婢先去洗漱一下。”倚翠边走边嘀咕着自己最近遇到的不对劲,先是前两天给小姐倒热水的木桶不翼而飞了,再是今日无端听见一声巨响。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倚翠越想越有些后怕,决定等下次大夫再来府上给小姐开药方子时,顺便问问大夫自己这是个什么毛病。
......
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都似这般,风和日暖。
阮黎也坚持日日起早锻炼,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但也够她从一开始拎着两桶水跑三圈就上气不接下气,变成如今扎马步一炷香后还能提水绕院跑个十圈出头,气息也不再似从前一样紊乱。
眼看曾经瘦弱无骨的阮二小姐如今面色越来越红润,走起路来身姿挺拔,步履生风,阮黎也再无合适的借口推脱不去和阮家众人一同用膳。为了做好准备,她利用这几天的闲暇之余四处打探太尉府的情况,生怕到时候一个不对劲,叫人察出端倪。
阮黎已经好些天未在镜中细细端详自己了,毕竟前世的她也没有爱照镜子的习惯。倚翠在她身后站着,将少女乌黑的发丝梳成一个回鹘髻,插了一支白玉点翠簪,衬得整个人都素雅了几分。
她望向镜里映出的少女,在连续好几日的锻炼下,苍白病态的面色已不复存在。如今的阮二小姐面色红润,秋水般的双眸透着灵动,整个人都朝气十足,精神焕发。
倚翠看了自家小姐半晌,总觉得和过去相比,有些说不上来的区别,但总而言之,她家小姐是愈发出挑了,于是开口道:“奴婢觉得,小姐近些日子越来越漂亮了。”
阮黎愣了一下。对她来说,被夸赞相貌......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谈及“相貌”二字,阮黎不甚完整的记忆中,忽然浮现出一道清润的少年声音。记不得是多少年以前,她还在集贤书院上学的时候,也是和如今一样的暖春时节,小岑昭缨一人靠在书院角落的假山后面,恰与太阳投下的阴影融成一体。
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便悄悄吸了吸鼻子,而后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少年斜倚在墙边,他双手环胸,神色懒散,青丝以玉冠束起,微微上挑的细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少年身形修长,青衫落拓,生得一副面若冠玉的好相貌。光影婆娑,为他镶上一层金边,更显霞姿。
彼时的小岑昭缨还没将学堂的人认全,不知来者身份,却依旧看得入了迷,一时忘却了自己心中的愁绪。
眼前的少年郎立于光影之下,眸光深邃,觑了一眼藏在阴影下的少女,竟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岑昭缨从美景中回神,才后知后觉出丝丝尬意,毕竟被人瞧着哭鼻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愉悦的事,何况她一个金钗之年的小姑娘。
岑昭缨移开目光,吸吸鼻子就打算走,谁知面前少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吐出一句称不上安慰的话语。这话语没什么稀奇,甚至是前几日先生在教书时刚讲过的,却不知为何让岑昭缨顿住了脚步,奇迹般抚平了她不平静的情绪。
眼前少年停留不久便转身离去,让她道谢的话语卡在喉间,没能说得出去。
现在想来,也不过短短一瞬,那张面庞已在岑昭缨脑中模糊成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只记得当日春色似锦,却抵不过对面少年郎的半分光霁。
满园春意,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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