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新入门的少夫人姓赵,闺名玉梅,是两年前刚从县城南的赵集镇,随父母到吉山镇的。父亲把家里仅有的宅地田舍都卖了,到吉山镇北边那条稍显僻静的街道上盘下了一个不大的院落,前脸做门面卖一些米面粮油;小院子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中间的一间用来做正厅,两边两间对着门的做三人的卧室;院子东边是三间矮小的厢房,用来存放一些米面粮油和家里的物什;院子西边的两间半,就当作厨房和餐室。
刚来的头半年,父母经营店铺很忙,倒是没时间来管赵玉梅,她也就跟着父母帮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者做饭;半年后,店铺也算是稍有些回头的顾客,父母有那么一些闲暇的时间,想到女儿眼看着就十六岁了,就开始托人找一个婆家。家里就一个女儿,父母想着就在镇上找一个忠厚老实勤劳的人家就好,既方便父母想念,也不至于委屈了女儿。
兜兜转转地有一年时间,不是有那稍显富贵的人家瞧不上他们小门小户的,就是女儿不中意人家。夫妻二人有时候瞧着闲下来捧一本不知什么书看的女儿,不好拿重话去说她,也便只能随缘就份了,偶尔私下里两人说起来会怨怪一下;怪就怪当年在老家时村塾就在隔壁,而那位在村塾教一帮孩童识字的先生,瞧见了在门口那里蹲着听他讲课写字的小女孩,就把她也招进了学堂;夫妻二人没有多少余钱,只能逢年过节的送些自家地里种的粮食蔬菜什么的,算是答谢先生在他们俩下地干活时帮忙照看他们的女儿。
女儿再大一些就能稍微帮着家里干些活了,他们疼爱女儿,不舍得让女儿做多少活,就让她负责喂养一头小猪和看着几只鸡鸭。女孩每天会去割一些草回来剁碎了,然后就拿一本先生给的书,一边看着那几只鸡鸭飞来窜去的一边读书;有不会读的她会等把猪喂好,再把鸡鸭赶到笼子里关好,留去隔壁的学堂里问先生。
没有钱买纸笔,女孩都是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书都是先生给她的,她对着书本读上面的字写上面的字,看完一本了就可以再去找先生换一本。但女孩字认识了,句词却不懂,那时先生会让她有时间就坐在他学堂的角落里听;若是女孩下地干活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没时间去听了,先生会在吃完饭后坐在房前给女孩讲故事,讲很多很多的故事,有书上的有不是书上的,然后从那些故事里告诉女孩那些她不懂的词句是什么意思。
等小女孩长成了大女孩,猪和鸡鸭都买卖了好几轮,女孩就要下地干活还要做家务,白天再也没时间听先生讲课和看书了;再然后先生离开了村里的学堂,临走前把他的书都送给了女孩,女孩跪下给先生磕了头,在每个夜里捧着它们诵读不止。
这些没办法给家里改变什么,但是女孩觉得诵读它们的时候,她的心是愉悦的欢畅的,那感觉很像是爹爹喝下一口酒,娘亲坐在床前微笑着看着她的感觉一样。
父亲儿童时读过一年的学塾,字识得不多但能记些简单的账目,经人介绍去了镇里给人当粮油铺的伙计,家里不多的田地就留给母亲和刚长大的女孩,平常倒也没什么,农忙的时候父亲会请几天假回来收获或者耕种,也算是生活慢慢比以前好了些。
女孩十一岁那年,父亲凭着勤快忠厚和那比别人稍显精明的脑袋,从粮油铺的伙计升到了掌柜,便把母女二人也接到了镇子里,家里的房子和田地便租给了同村的一位叔父。刚去到镇里的女孩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尤其是那些书铺里层层叠叠的书,每一本都像是一个新世界,向女孩敞开它的广阔与丰富。
女孩徜徉在这个新的世界里,转眼就到了十五岁。这一年,父亲已经做了四年的掌柜,但是粮油铺的老板把铺子出卖了,新老板不用旧掌柜,辞了父亲回家。父亲多年未曾下田,看着面前的地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去,而且种地总是不如做掌柜的收入多些。父亲和母亲商量了许久,又经过多个日夜的犹豫与纠结,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凭着多年伙计和掌柜的经验,打算自己开一家粮油铺子。
父亲找人卖了房,连带着田地一起都卖了,用父亲的话说这叫断了后路,没了退路就只能一条道向前走了;不仅如此,还一走就走了老远,走过了县城来到了吉山镇,把这些年的积蓄连同房地田宅的钱一起,在这吉山镇算是入了户了。
等一切稳定下来走上了道,父母开始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可是对于他们这种新来的人家,镇子上的富商贵绅们是瞧不上的;那些还需要下田种地的人家,父母是舍不得女儿再去受那一番累的;还有就是如同他们这样做着掌柜伙计或者一些小本经营的摊贩,可是女儿是看这个瞧不上看那个也瞧不上;至于有那人家瞧着女儿还算文秀,想要抬进门去做个妾的,自然是万万不能同意的,更别说那些年过四十五十的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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