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raemotus(地陷术)。”
以树干为中心,方圆两米的地面开始塌陷,形成了一人高的坑。
足够了。
她无力为腿上和肩上的血洞做包扎,靠在树干上昏睡过去。血水混合汗水和泥土,让人几乎看不出短袖原本的颜色。手上缠绕的白色布料散开了大半,抗生素软膏上粘着土块碎石屑,伤口附近的血液已经凝固。腿上的血顺着膝盖流至小腿,狰狞的深红色盘踞着苍白的皮肤,在球鞋上留下斑斑点点,倒有点暴力疯狂的美感。她表情很平静,完全看不出疼痛的痕迹,只有额头和鼻尖的汗暴露了身体主人处于危险边缘。四五匹狼闻着血腥味寻到高处的猎物,藏在丛林伺机而动。
这是施湑来找他助手时看到的场面。
4.
邹水恢复意识时感觉到右手手背有隐约的潮湿感,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贴她的皮肤——这是一个还未成形的吻。晕眩和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身边的人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很轻很轻地拥抱了她。
“昨天和你战斗的狼是用来测试中级魔法师的。你打败了它,很棒。”施湑坐回病床边,拇指摩挲过她的手背,可能是安慰,可能是想抹去几秒前留下的痕迹。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白色缎面衬衫完美地契合了他的身材,肩膀和手臂的肌肉蓬勃流畅。领口繁复的褶裥饰和高立领上珠光的花纹,虽贵气却不及那张微微皱眉的脸。腰间的蓝色绸缎代替了腰带,腰窄但不失力量,多余的一段丝绸像尾巴一样垂在地上。
邹水被送到了市里的医院。护士走进来替她检查,莱舍老师颤颤巍巍得跟在后面。他飘忽不定的眼神让邹水意识到施湑似乎做了些很不友好的事。
“对、对不起,邹水同学。”他语气极快,“昨天训练的机械狼被人替换了,我没有及时检查,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邹水善解人意地让莱舍老师离开了病房。
护士把病床调高,手里的推车上放着各种检查的仪器。邹水着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颇有点出土文物的意思。
“揭下来我会问您几个问题,关于这次受伤的一些信息的。您还是学生是吗?”
“是。”
“在战斗过程中有从高处跌落吗?”
“没有。”
“瞬移的次数是?”
“两次。”
“好的,可以说一下使用过的魔法吗?”
“冰冻,伤害转移,和地陷术。”
“按理说伤害转移并不会对人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仅仅三个咒语也是不可能打败中级狼的。您确定没有遗漏些什么吗?”护士按了两下圆珠笔,开始解她的绷带。
“我想她念的咒语有所不同,这件事一会儿说吧。”施湑平静地答道。
邹水突然很紧张。她的伤害转移和地陷术的咒语都是从魔塔书房里学来的,不会是什么缺乏可信度的信息来源。护士现在要给她换药,绷带下狰狞的伤疤产生的视觉刺激让疼痛上升了一级。狼牙尖且长,几乎把她的右侧肩膀咬了个对穿,血洞四周的皮肤翻起带血丝的肉。施湑走到她旁边握着她未受伤的肩膀,手心的温度没有布料的阻隔,清晰地传递给邹水。
同一时间到来的是强烈的耳鸣,高频率的、仿佛受虐者尖叫般的声音仿佛穿刺了她的大脑。疼痛击碎几乎了她的意识。
医生在看到她表情不对的一瞬间捏住了她的脖子,窒息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被松开的一瞬间她像个被救起的溺水者,跪趴在床上喘着粗气。痛觉还在不断地以头顶为中心蔓延,口水,眼泪,汗,和口中吐出的黑血混在一起滴到床单上。
“我中毒了吗?”
施湑楞了一下,然后嗯了声。
“看来不是意外啊。”邹水抹了把脸,恶心感还是没有消失,“幸好是我碰到了,嘿嘿。”
5.
在医院的日子很清闲,邹水每天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把训练一个礼拜没有睡的觉都补回来了。病房被学校保护得很严,听说是害怕始作俑者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终于在躺平的第五天,施湑带着一叠试卷走进病房。
邹水看着来人眼睛放光。“我可以回去上学了吗!”
施湑也笑起来:“过两天如果复查没有问题的话。”
即使发生了学生受袭的意外,学校在批改试卷上依旧非常有效率。邹水看着魔法史试卷上布满卷面的红叉,中毒的症状好像卷土重来。她额头重重砸在病床的小桌板上,果然临时抱佛脚还是不太管用啊。
邹水现在在中级部的VI级,是中级部五级中最小的年级,考试里又分五个学科,魔法史,魔咒,魔药,占星,和实操。
“倒数第二已经很不错了。”施湑这话一说出口,邹水甚至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还是在安慰,“你看,魔药满分,实操也不是倒数。”
绝对是讽刺吧。邹水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中级部一共600人,她的笔试成绩排在167名,加上实操282。邹水并没有惊讶,她一直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自信,努力三个月虽能把基础的学术知识补上,但魔法史这种需要常识积累的学科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
能学就学吧,保持这样的水平也挺不错。
结束反思的邹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送试卷来的施湑身上。条纹衬衫加休闲裤,总归是好看的。施湑基本不花时间在着装上,身上总是那几件衬衫轮着穿,最上边的扣子总是敞开,裸露的皮肤偶尔会有项链点缀。
如此想来,这位教授和文因学长的日常着装比身边人的要“现代化”很多。即使是喜欢收集不同颜色运动衫的裘西卡,在训练外也会穿并不方便的丝绒裙。如果只看卡洛顿那种好不讲究的性格的话,他似乎会是穿着更加随便的人。但他们碰面的三次,他穿着都非常华丽,立领的烛光衬衫,蓬起的袖子和收紧的袖口,一掌宽的皮质腰带,突出他颈部,腕部,和腰部的线条。他身上装饰性的胸针和银链在走动时叮叮当当,虽漂亮但总让邹水想问问穿成这样会不会很重。
“施湑教授,五天前,就是我醒来的那一天,发生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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