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兴儒惊恐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

山谷中人都惊疑起身,方缺牵着小姑娘从小庙之中走出,脸上表情平静异常,似乎并不诧异。

他先前被五当家的偷袭打断手臂,还被扯下一大片血肉。

此时在伤口处敷了些草药,用从衣裳上扯下的布料简单包扎好。

那只断了的手臂被他从林中寻了两根木条夹住,固定在胸前。

以他五品武夫的体魄,若是安心静养,这些伤势只要三五日的功夫也便养好了。

不过想来他曾经的兄弟们并不会给他那种机会。

可他丝毫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嘴角带笑,神态轻松之极。

瞥了眼满脸焦急的董兴儒,又看向洞口方向,目光似能穿透崖壁。

他轻声感慨道:“终于来了...”

仿佛如释重负,得偿所愿。

这般情形下,任谁都能看出方缺的不对劲。

苏异手持青冥,往前走了两步,拄刀发问:“三当家,这是何意?”

方缺并未刻意掩饰声音,他的感慨并未瞒过在场有修为在身之人,或许他也没想瞒着。

他转身看向苏异笑道:“小道长,先前客栈中那场戏你没看完,方某请你再看一场如何?”

许愿走到苏异身侧,与他一起紧盯着方缺。

苏异沉声道:“方当家的,还请言明。”

有些随意的摇了摇头,方缺带着几分虚假的歉意道:“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像我的一位故人。”

“可惜时不我待,方某可没时间给各位解释了。”

“好好看着吧,这或许是诸位此生能看的在最后一场戏了。”

听着这并无任何善意的言语,许愿与苏异对视一眼,都默契的并未出手。

拿下一个身负重伤的方缺并不难,只是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好便有什么后手。

况且山谷外还有七寇寨的山匪围困,不如先看看这突然态度大变的三当家想做什么。

方缺似看出两人心思,夸赞道:“聪明的选择。”、

“翠仙摘叶...”他喃喃出声,像在说给苏异二人,又像在说给自己。

“你们觉得我起的这名字如何?写完那场戏之后,我很久没这么费神了。”

许愿瞳孔一缩,那场充满姐姐过往影子的戏文,竟真的是他所写!

“这一场,就叫报应不爽!如何!”

他说完便重新看向山崖洞口方向,用仅剩的一条完好手臂猛然轰出一掌,掌风将崖上某块山石打碎。

许愿皱眉,小声对苏异道:“石上有奇门手段,应该有隔绝元神与声音的功效,此谷隐蔽也与此有关。”

苏异点点头,想来也是因为这阵法的缘故,他们才会被山匪团团围住,却没能提前察觉到。

只听方缺朗声道:“陈子用!陈小狗!不肯进来,是要老子请你么?”

话音落下不久,崖壁洞口处便猛然传来一阵巨响,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随即又有一阵劲风袭来,将烟尘打散后力道未尽,直冲方缺而来。

方缺提掌相迎,却被击退数步。

他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臂笑道:“怎么了陈小狗,多年没人叫你这个名字,听着不习惯?”

烟雾被劲风吹散,显露出已经扩大到足有两人高,丈许宽的洞口。

四道人影从洞口走入,神色各异。

其中一人苏异倒是认识,正是之前偷袭了李莽和方缺的四当家。

他肥胖的脸颊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只是目光低垂,不去看方缺。

唯一的女子身穿墨色短打劲装,个头不高,身材也偏瘦小,手里提了一根与身形极为不称的镔铁长棍。

长棍一端拖在地上,将地上犁出一道浅沟,看起来分量不轻。

看起来比苏异大不了几岁,五官周正模样不俗,只是皮肤有些显黑,不知是不是常在山中饱经日晒的缘故。

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满含恨意的望向方缺。

她身侧跟着个瘦小男子,看着比她还要矮上几分。

这人尖嘴猴腮,眼神飘忽,下巴上还长了个极为明显的痦子。

看着便让人觉得必是个极为奸滑之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面色白净的男子,只是走路时有些扭捏,倒显出几分女子风情来。

他穿了一身素白长衫,轻佻的眉眼中带了薄戾。

抿了抿本就有些单薄的嘴唇,对着方缺开口道:

“老三,大哥待你不薄,你却伙着这帮外人杀了他,是不是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声音相比寻常男子略显尖利,想到之前方缺所说的‘娘娘腔’,苏异也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七寇寨的二当家,陈子用。

陈子用身后的女子恨恨的将话头接过:

“跟这个没有丝毫人性的东西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宰了他为大哥报仇!”

方缺嗤笑一声,伸手朝那女子点了点道:“宁玫啊宁玫,你还是这么天真。”

“当年就是你听了别人的假话,冲动之下戳瞎了李莽的一只眼。”

“几年过去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怎么?今日还要听陈小狗的话,把你三哥杀了?”

“来来来!我在这里让你杀!”

“当年这山中雨夜,我给你这个被爹娘遗弃在山中的小丫头一口热饭时,你怎么不说我没人性!”

被称为宁玫的女子闻言一滞,神色中透出几分踌躇。

陈子用见状立马道:“七妹,莫要听他蛊惑,他杀了大哥是老五亲眼所见!”

“咱们都知道,老五和他最是亲厚,若非他真做了此等天怒人怨之事,老五怎会说他半句不是?”

“五弟,你说呢?”

方缺大笑一声,朝着默然点头的五当家道:“朱老五!你低下头好好看看,自己手上的血擦干净了没有!”

“你肯定洗得干净,毕竟你现在是七寇寨的五当家!”

“又这不是你给山匪做庖厨,人家嫌菜里没油,非要你割肉下酒的时候”

五当家头颅垂的更低,将双拳紧紧握住,似乎只要松开一点,李莽的血便会从中流出来。

“魏猿,你躲到陈二狗背后我便看不见你了?”

“你啊一直就只配做个贼!从来都上不了台面!”

陈子用冷声道:“够了!你自己当年也不过是个小小书童,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方缺你犯下大错,如今死到临头,却不思悔改。”

“反而在此揭兄弟们过往的短处,你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方缺放声大笑,甚至都笑弯了身子。

“陈小狗你不愧是曾经唱过戏的人,不仅演得好,说出的话也有趣。”

“罢了罢了!李莽是怎么死的,你我还有老五都心知肚明,不过那对我不重要,我懒得跟你在此事上纠缠。”

“你说是我杀的,那便是吧。”

宁玫怒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方缺没在意她,朝着陈子用笑道:“朱老五有没有跟你说老四也死了?”

“这倒没什么好辩驳的,他倒真是我杀的。”

他转身冲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董兴儒,与眉头紧锁的苏异略微躬身致歉道:“给几位添麻烦了,方某受了人家恩惠,自然要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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