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我说，饶伟林，这么多年以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去上大学？”灰灰好奇的问道。

“读啦，上的是成人高考大学。”漫不经心的回答。

“哦……”灰灰沉思一会便继续问，“读的是什么专业嘛？”

“烦不烦啊你，一心不能二用，你是要仔细浏览我写的小说呢，还是想专门聊天问我问题。”

“正因为我一边读着你的小说，一边产生了古怪问题，饶伟林，你是不是正正经经做过导游啊，怎么你写的东西那么真实，对了，假如你做过导游，是否曾经带团回来过星子嘛，我爱人那家土产店这几年全靠社会上那么多的导游带火了生意，嘿嘿，不瞒你说，我还挺羡慕人家的。”

“那小说写的东西，也不完全都是虚构的嘛，对不对，除了艺术加工之外，有些东西从根本上源自生活，高于生活，那写出来的东西才算是有真正人间烟火味。”明显好像没有正面回答灰灰刚才的问题，可是显然又好像回答了。

灰灰霎时不语，继续沉默地浏览下去：

……

秦罡与德子是在酒吧认识的。回忆起那天见面的情景，德子满嘴坏笑的朝秦罡说：“你不知道哇，宝贝，那天你差点把我的魂给勾走了”。这个特殊的社交圈子，里面影影绰绰究竟有多少人这点恐怕连德子自己也弄不清。其实德子那时已经算得上圈内小有名气的一个。这位北方小伙刚从音乐学院毕业，就直奔经济发达的南方M市，来寻找他的音乐梦想。自认为天资聪颖满脑子音乐细胞的他充满了自信，“没准，一不留神，我就该出名了。”众人都说德子有明星相，当然就连刚认识德子的秦罡也那么认为。初到M市，要解决吃饭跟睡觉两大问题，再伟大的音乐梦想也只能暂时搁置，不过德子自然有他的办法。朝阳路10号酒吧是德子到M市之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该酒吧座落在一处并不显眼的城市角落，老板是圈内人，一个中年胖子，人缘出奇的好。除圈内那些熟悉人物常来酒吧消遣外，也从来不缺一些新面孔出现。德子某天经朋友引荐很快前来找着酒吧老板，德子特地向他谋求驻唱一事，一切都很顺利，德子于是顺利成为酒吧驻唱歌手，虽然开始舞台效果有点冷清反应平平，不出半月，人气就开始大热，许多人还特意从周围过来为这位新晋歌手棒场。德子那晚登台，浓妆艳抹，很是妖冶，在舞台上有模似样的重新演绎张国荣那首幽怨的《红》，唱得深情那刻德子妩媚的朝台下几个大汉抛眉眼，人家就大叫受不了。

场内气氛几度高涨，尖叫声四起的时候，秦罡正好出现。

在安哥声中德子走下台，一身时髦怪异的男子走过来朝德子主动示好，他大声叫着德子的洋名，“番茄[FANKY]，今晚你特棒哦！”接着又听另一众声音传来说，“番茄，下星期你要上电视参加歌唱大赛，我们全力支持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你的茄子！”酒吧间满屋子甚是热闹，可是德子全然顾不上其余那些热情高涨的人。当陌生男子秦罡经一个友人介绍出现在自己面前，多情的德子很快就被对方成熟坚毅的外表所迷倒。德子此刻象一只盯紧猎物的小母狼似乎已经嗅出点新鲜味道来，借机向前靠近秦罡一步并故意嗲声放着洋屁说“HI，O MEET YOU！帅哥----”德子将之上下搜寻一番的同时还毫不顾及趁机摸了一把对方的脸，那是一张长满胡茬甚得德子欢心的脸，随后德子满怀惊喜的问道，“哥哥头一回来这里是吗，不会是头一回吧？以后可要多点来哟！----哎哟我说哥哥，你怎么好象不喜欢说话呢？来来来，过来一起坐坐，喝点什么，这回我请客好了！”

想必这回兴致勃勃的德子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这位初来之客溜掉！

“我敢说，在我们这里，你算是他妈的最有男人味道的一个，我就喜欢满脸胡茬的男人，多性感，哈哈，你的胡子好硬好刺人，好想再摸摸”。似乎对方并没有反对，德子放肆开来，“哎哟我说哥哥，瞧你总不爱说话，光用那种眼神直勾勾盯着人家干嘛，说说话嘛，难道我不是你喜欢的菜不成？说嘛——”

眼前这个样子有点滑稽甚至又有点女气的男儿朗，一下子让郁闷的秦罡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对方问什么，只是偶尔见他僵硬的点点头，算是作答，再看他呷一口杯中饮料时那紧张神情就知道他实在不自然，估计他还没正式投入状态或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吧，但不久学会朝对方友善的笑笑，那神色似乎放松下来。借着旁边座位友人使用火机点烟擦亮时的一道光，秦罡抖动的双眼让德子觉得更加好看。友人拍拍秦罡的肩膀，借故说暂时离开一阵，德子就不忘更加亲昵的靠前上来，还故意的问，“你是不是跟刚才走开的那人很熟悉？”就终于听得秦罡说，也不是，今天才认识，刚才在外面厕所碰到，是他硬是要拉我进来的。

德子一听似乎就更加雀跃。对方居然是被人在基地渔场里钓鱼钓回来的，那么十拿九稳也是这号人啦！别看年纪稍大没准还是个菜鸟！于是拿定主意积极采取攻势，很快就将对方稳住。本来跟陌生人交流就是他的强项，一点都不算难，何况这次朝目标下手本身就那么及时跟准确，只能怪对方一早入了自己的法眼。再说这类外表成熟粗犷甚象日本秀太郎的男人，在圈内一般被称之为熊；一个人见人爱的熊，注定是圈内的抢手货，今天既然给遇上了就不能放过错过，否则后边只能等着更多的后悔时刻！此时，心猿意马的德子一个劲采取主动并在频频暗示对方，效果也快出来啦----开始秦罡有点无动于衷，后来倒爽快答应做朋友，这让一直摸着对方的手并死活不放的德子狂喜一番，还兴奋得一时找不到北，那暂时被酒精驾御的快乐就象八月那场台风横扫过，把周遭一切都刮得东歪西倒。德子心旌飘荡并沉醉于似幻似真的朦胧情志里。秦罡假意告知德子，说自己也刚到M市没多久，目前暂时住在城南的一个老乡家里，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一天到晚亦无事可做所以变得百无聊赖。姑且不论那话是真是假，在德子听来当然希望是乐见其成的事情，他似乎马上就联想到日后能够如常跟秦罡粘在一块，两人将如何度过那些久违的缠缠绵绵的快乐时光……嘴角甜丝丝的如同刚刚灌了一勺蜂蜜，此刻仍是舞台装扮的德子娇嫩粉脸顿时象一朵绽开的芙蓉。

他说他突然提前坠入那种似雾非雾的恋爱情境里面，准确的说，他要的正是这种感觉。

他承认自己已经对秦罡一见钟情。一股原始的快感及冲动足以让这位年轻气盛的小伙情绪变得日益高涨起来，为此还差点失去控势。

果然不久，德子带着激情参加了M市电视台举办的原创歌曲大赛，这场大赛包括德子在内几个选手的整体实力其实都超强，但德子是志在必得，一路来势汹汹，高歌猛进，大有慑人气魄之功架，场外一班好友亦大方赶来为德子举牌挥手跟造势，才华兼备且有灵气的德子最终靠自己一首原创歌曲《兄弟》夺得好名次，如愿以偿成了M市一颗最耀眼的新星。颁奖典礼的舞台德子还再次大出风头，在舞台上接连的又是唱又是跳，到最后嗓子都快沙哑啦。德子在台上发表个人获奖感言的时候还不忘表示自己突然好想好想来一场恋爱。那么，台下一个头顶一撮黄毛并显得诸事八卦的人，突然阴阳怪气的提问德子，“番茄你好，恭喜你获得此次大赛的优胜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就是，你是否介意透露你的爱慕对象？究竟是他还是她？因为早前就有小道消息说……你的性向……有点含糊，很想知道你对这问题是如何回应？”

德子在现场镇定的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甚至懒得瞥眼“一撮毛”，可心里却毫不客气想回敬八卦人物一根指头，但是最终并没有那么做。

赛后拿了奖金的德子很快就邀上秦罡到M市外围兜了一圈。借得友人的相机两人兴奋的四处拍照，他们在海边选定一家象样的旅馆计划住宿一晚，在此之前两人还兴致勃勃一起在海边足足嬉闹了整个下午，趁太阳落山前他们去了一家比较地道的广东特色餐馆三楼点了丰富的几道菜，据说除了“锯扒”，挺洋气的西式牛扒，那顿晚餐两人还共同吃了好几类高档的海鲜，包括几只清蒸的青皮膏蟹及一打生蚝，此外还有一条石斑鱼，都说南方人爱好吃那些东西，尤其是蚝，生吃的口感相当不错，蛋白质亦是相当在线，据说豪情男人特别适宜吃生蚝，或许此话不假。

“你以前遇到过真爱么？”餐后德子突然问。

对方沉思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

“唉，我就知道人总是会嬗变，也许我也不例外，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爱上一个人不是那么的随便与简单，就拿我跟我的初任男友说吧，当初热恋的时候我们彼此都说如何如何喜欢对方，恨不得爱到天荒地老，可过不了多久大家还是照样分了手，那时我还很天真单纯，他却让我差点崩溃！我就发誓日后务必要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我的要求不高，我喜欢的人，首先他也一定要喜欢我，阿罡，你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怎么说呢……”秦罡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话音更显得很轻的说，“我觉得，像我们现在这种状态不也是挺好吗。”

“说真的，我特别喜欢你，也希望你今后不要离开我！一心一意对我好的话，哪怕叫我完全拿出命来我也愿意，真的我是很容易投入感情的人，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别人对我的糊弄跟背叛！”德子亲密的将身体靠前秦罡，半搂着对方肩膀感性的说“我是认真的，真的，我觉得我比谁都认真感性，我也很脆弱，阿罡……我们回旅馆去好吗？”

“我，我想我不该再蒙你了，那么说吧……”听后秦罡顿时乱作一团，舌头开始有点结结巴巴在打转，仿佛不听使唤，稍作停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见你一直对我那么主动，我实在感到过意不去才……其实我本身是有女朋友的，她叫米路，就是我原来跟你说的那个老乡，其实她根本不是我老乡，相反她是我多年的女朋友，我们在一块至少有四五年了，虽然我从来没有从事过一份像样的工作，只是她一直都肯热心收留我，否则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哪处地方流浪去，我明白自己是一个没多少本事的人，过去，她却一直极力在爱着我，只可惜她最近出了车祸死在异国他乡了，她惨死在泰国，我……一时也想不清楚，日后的我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回事嘛？”

“她是一名女导游，平时依靠辛苦带团积攒下一些钱供养我。”秦罡扬起头肯定的说，“但毕竟，我和她并没有结过婚，说了你也未必肯相信，哪怕我们曾经是住在一起，但我宁可听到人家说我们更象一对兄弟，事实也莫过如此!她虽为女子，可是性格刚烈，野蛮，我什么都得完全服从她的意思……其实我以前跟她根本没有多少那种感觉的，她总是一厢情愿对我好，当然，估计你也很难想象这当中那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但你会觉得是我一直都在欺骗她对吧，你肯定会这么轻易认为的，我一直都在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实感情，但现在我不想再欺骗你，真的，所以我想跟你坦白——”

“乱七八糟不知道你到底说些什么！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德子一时气败打断了对方。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存心想要愚弄你，明明我----”

“反正现在你已经让我很扫兴！真的，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可完全没想到你是那么的狡猾！”德子恼怒极了，突然见他在座位上暴跳起来，气败地说“为什么你要愚弄我？难得我这次那么认真!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既然你一早就有女朋友，为什么你还会混进这种‘圈子’并且还要刻意隐瞒我！为什么不早说呢，你根本就当我傻瓜是不是！你现在居然敢不打自招，糊弄我说什么女朋友死在泰国了，我呸，明明是你鬼上身了，还好意思说泰国泰国……哪怕你女朋友死在泰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嘛，真是莫名其妙啊，为什么非得告诉我这种恐怖事情，我不管，人家所有美好心情这下都被你故意破坏了，你这该死家伙，那么你走，你给我出去，出去——”

德子故意将“出去”二字拖得长长的时候，嘴巴却突然歪得老长老长，直接变成一付丑陋恐怖的面瘫模样，为此一下子极其担忧等继续过完好几天之后，莫非也是如此，轻易收敛不成原有的样子……再说，眼下的他向往已久的明星梦，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这么一下下嘴巴就意外长歪了，可以马上断定那么一个极其严肃跟严重的事件，——证明他眼下容貌得以尽毁！原本连续错误托付情深对象的可怜人儿，这回又足以令他后悔大半辈子，偏偏就在这么一刻，容貌尽毁，是何等残忍跟残酷啊，等同于直接将自己手头的珍贵饭碗砸个稀巴烂……德子想死的心其实早已经有了。

求锤得锤。

就在德子顺手胡乱抓起“锯扒”的刀叉冲向身边的秦罡那一刻，秦罡灵敏的躲过一劫，并慌忙逃往餐厅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德子见状依旧不依不挠疯狗似的追杀过去，直接扑向秦罡身侧，试图要将手中叉子狠狠刺进对方的身体才算了事，不巧只是刺伤了秦罡的手臂，对方则不罢休，继续捣鼓，间歇都停不下来的意思，骂骂咧咧的，像个疯婆子那样就想一心置人于死地的一付凶残模样！疼痛之下的高大壮个子亦仿佛失去了理智，顷刻之间，老鹰抓小鸡那般一把提起对方娇小躯干使劲一甩，却意想不到餐厅外围栏杆玻璃不堪重物撞击被猛烈损毁出来一道口子，而那娇小身躯只因随之从那道口子被飞甩出去，无奈从三楼坠落至一楼地面沙子位置，本来，明明可以免去一死，大不了指定还会被弄成个重伤什么的，然则，不慎从自己手里飞出的叉子同时却不偏不倚的插入自身胸膛……

一切相关程序有条不紊在进行之中，一切好似早就被安排妥当那般。

……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饶伟林，不知道你的脑袋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唉！”

“早就提醒你别看的，你说你，居然还敢埋怨起我来了，哼，不看就不看呗，本来嘛，我写的文章也从没打算要拿去发表，我呢，也远远没达到哪个写作水准，我有自知之明的，不就是自我真实情感随便当做文字游戏再试图拿来发泄一通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好你个饶伟林，你这辈子都别指望走出你的那段人生阴影，我倒不是要批评你写的不好，我主要是，唉，我说不出口，你真正懂我意思的！……”

“不就是多少增加了一点同性情结方面的描述嘛，有必要上纲上线嘛你，老同学，好了，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责备我，这恰恰就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故意躲开你的重要原因，我知道你是接受不了那类行为，你会视之为恐慌，视之为糟粕，可你要知道，现实生活中其实是有不少类似我上面所描写的这情形人物，人家妨碍你什么了，对吗，存在既是理由。老同学，时间是不是有点晚了，你今晚还得开车回樟木头呢，车程至少还得个把小时左右对吧，我平时不开车，预算不精准。”饶伟林似乎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显然及时削来的水果，双双都没真正触碰过一个半个。

临出门那一刻，饶伟林突然拿着一卷草稿塞给灰灰，说，“……里面的东西给提前打印出来，并非你所想的那么苍白、无力、简单！……其实……我照样也有所经历过男女之间的爱情，差不多都写在上面了，你假如还有心思浏览，有空就不妨再看看，希望你的看法不要对我太公式化，不要太肤浅化，毕竟我也是吃人间烟火长大的人，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我也不外乎如此，我尚不太理解何谓男人的正常需求，我想我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唉，不说了，你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