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陈最看向主任,主任翻翻白眼儿。

言说肯定是有学生趁放学偷偷跑去活动室玩游戏了。

“这种情况每天都有。”

闻言,陈最笑道:“可能是被满楼的符纸吓到了。”

主任点头,走进楼内,一边嘀咕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在外人面前严厉地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以树威风。

却完全没感觉到刚才收灵符和付钱时,顺手放在口袋里的罗盘,正疯狂乱转。

????????

西本雪穗转到这所学校快一周了。

她是一个很能适应新环境的女生,也可以说,哪里对她都一样。

总之去过的,都不是她喜欢的地方。

习惯被围观,习惯课堂纪律不好,习惯老师的教学水平不高。

她因习惯而表现出的淡淡然,被所有同学称为“成熟”。

瞧,成熟这个词,真的就是由幼稚的人发明的。

总有一天,她要忘记现在嘈杂的环境,忘记和樱花瓣一起纷飞的尘土。

因为她将按照计划离开这里,之后的三年国中、三年高中,然后上东大,或是清华女子学园。

她要彻底离开那间破屋子,去看看东京那个大城市是不是真的美的不像话。

也要彻底忘记自己的童年。

教室外的鸟儿叫,屋顶的扇叶轻轻转动,课文朗读声随风飘到操场上,别人的童年像童话。

她的不是,是噩梦。

在这里,在这个年纪,西本雪穗都是最显眼最独特的那个。

就像所有人的记忆里,总会有个跟其他人画风不同的佼佼者。

雪穗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家里几口人,在追哪一部漫画,玩不玩洋娃娃,这些都是学校里全体男生想知道的事。

他们把自己当做小夫,而雪穗就是最最温柔迷人的静香。

课间,有胆子大的男生会被依次公选为代表,走进五年级三班的教室,憋红了脸,仰起脖子大声问上面那些问题。

雪穗总是微笑摇头,礼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藤原理子则付诸行动,帮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圆圆脸的藤原理子用笤帚戳这名男生的胸口。

“你快走,你讨厌,雪穗同学才不理你。”

小男生被她戳的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这一幕,几天来时常上演。

中午吃饭的时候,藤原理子凑过来和雪穗一起吃。

她的饭盒里有三个紫菜饭团和两个火腿片。

雪穗的只有一个饭团,上面撒着芝麻粒。

藤原理子担心她吃不饱,忍住不舍分给雪穗一个饭团和一片火腿。

但雪穗说自己在减肥,女孩子要控制身材。

吃着吃着,藤原理子突然像被定了身,小手握着饭团,腮帮子里含着饭团,眼睛越睁越大。

雪穗问她怎么了。

“我…我…”

她费力咽下嘴里的东西,苦巴巴小声告诉雪穗,自己感觉尿尿的地方流出东西来了。

雪穗一怔,歪头眨眨眼,无奈笑了。

她从自己的书包里偷偷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揣进衣服口袋里,拉着理子就去了卫生间。

她亲自指挥什么完全不知所措的理子将那东西...安装好,心里在回忆自己初潮到来时的境况。

那也只是去年的事情。

当时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办,没有人教她,她一个人去了药店,忍着羞怯,鼓起勇气问了售货员阿姨,才知道自己没有生病。

理子因为裙子脏了,下午请假回了家。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跑600米,理子逃过了,雪穗没有。

她不想因为这个事请假,雪白的皮肤在灰尘里沁出薄汗。

疼到受不了,放学前她去了卫生间,血量很大。

回到更衣室时,别的同学都走了。

她换好了鞋子,直起腰便是一阵剧烈的头昏眼花,恍惚看到了月亮和满天星辰依次出现。

幻觉么?

也好,远离现实就好。

……

雪穗是被一阵特别特别冷的气息弄醒的。

迷蒙睁眼,眼前是半张青白的脸。

是的,只有半张。

半边头发,一只眼,完整的鼻子,半张嘴的脸。

破碎的边缘处血肉模糊,往下滴答红白相杂的液体。

再向下,四分之三的身子……

她被吓得惊叫一声,蹬出一脚,穿身而过。

“你…真的能看见我?”

完整的人出现了,很正常的一个青年人。

穿着格子衬衫,休闲裤,带着斯文的眼镜,看起来很得体。

你能看见我?

雪穗明白了。

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没那么怕了。

“你是…锦城斋老师?”

青年点头。

锦城斋跳楼身亡的第三天,雪穗才办理入学。

她没见过这个男人,但听说过,猜到了。

青年自动退后几步,站在对面的衣柜前,并让雪穗不要害怕,他没有恶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死后会变成这样…像没死。

可完全没办法离开学校。

他躲在这里,怕别人见到,也怕吓到别人。

但…好像除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全校没人能看见他。

之前两次,就是锦城斋为了验证这点,趁着她一个人的时候,偷偷露了面,却被雪穗当成了偷窥的猥琐男。

今天他本也想躲着的,但放学后,他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后来发现了外面来了一个道士,惊恐加剧,那种恐惧是从灵魂中来的,他害怕。

躲来躲去,发现了昏迷在更衣间的雪穗…

他想求助,虽然并不清楚别人该怎么帮他。

他把这些解释了一遍。

而雪穗始终在看着他,眼神是…打量。

锦城斋不自在地抿抿嘴,“你不怕我么?”

雪穗缓缓摇头,反而问:“您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真的很好奇,如果世上有什么磨难能将人逼到绝境,她认为自己应该了解的,或者说有所体会,有所共情才是。

毕竟她的身后,也是悬崖。

锦城斋简单说了说,但总归不是太光彩的事情,说完便露出怯懦慌乱的神情,他怕被人看不起。

雪穗听出,也一下子看出,这是个胆小自卑的男人。

妈妈将他的全部积蓄偷偷投资进股市里亏光了,从大学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跟别的有钱人进了酒店,本该今年评上的优秀教师职称被其他老师顶掉了,班里的学生不听管教...

他在宿醉之中,绝望跳楼。

就这?

雪穗心里冒出两个字。

她想笑,但觉得不礼貌。

下一瞬,一股浓浓的,巨大的悲哀将她覆盖。

这样就能将一个成年人逼死?

那我呢?

我比他还要惨得多,我不敢去死,是不是更悲哀?

她想起之前在操场上咬牙跑步时的自己。

膝盖是个只能向后的关节,却在莫大的疼痛中,送她不断向前。

才不是!该死的不是我!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活下去了!

她恢复淡淡然的表情,看着面前已经死掉的锦城斋。

两个分别倾向于自杀、自耗的同类,一个破碎,一个明媚。

她想:‘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想到答案后。

她说:“我该怎么帮你呢?”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