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奭国公府中的莺歌燕舞不同,邓为的晚膳却是另一般光景,此刻,千夫长以上的军官都聚集到他的大帐之中,个个神色焦虑。

今日早些时候,派到洛州城内的探子来报,洛州守将准备献城投降。

这十几日,盛国皇室贵族、权臣高门的人头,被一颗颗插在长枪之上,端上了盛京城的城墙。那城墙上每多几颗人头,便多一个周边州郡开城投降,少一路外地诸侯的大军。而今日,盛京全城八个进出大门的城墙之上都插满了人头,看来这最坚固的洛州城也顶不住那一排人头注视的压力呢。

城中的百姓们看着这些人头也都噤若寒蝉,这一次那颜部没有大肆屠城,虽然破城那日也有一些士兵抢掠,但比起在沃野镇、夏州、绥州、汾州这些州郡,已经温柔多了。之后,那颜部更是约束士兵,不再对那些乖乖交税、交粮、交钱的百姓动手,只是杀了一些妄图反抗、拥有私兵的贵族大户,城中的秩序也慢慢恢复了。毕竟对于百姓来说,盛国是姓盛还是姓那颜并没有下一顿的吃食更重要,亦或者盛国还叫不叫盛国了也没有那么重要。

邓为的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在案面上敲着,他在心中默数,敲到一百下时,一名传信兵奔入帐中。

“禀领军,主公急件。”

左右两侧的军官都伸长了脖子,众人心中清楚,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没有命令就返回奭国,也是死路一条。

邓为黝黑细长的指节打开了蜡封,展开信来快速地看了一眼,朗声宣布,“拔营撤退。”

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着南方跪倒,齐声说道,“主公英明。”又转身来对邓为拱手说道,“领军,我等去准备了。”

邓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满脸喜悦地盯着自己的传信官,也点了点头。

撤退的速度要比出发时快多了,才不过五日,大军已经全数退到了奭国境内,登上了停泊在襄州码头的大船。这些南方来的人,似乎还是在这江水之上更有安全感,军中之前的紧张气氛早已消散,那些下层士兵们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掷筛赌钱。

邓为独立在船头,一名亲卫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报领军,已经处理干净了。”邓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亲卫也很识趣地退回到黑暗之中。

亲卫处理掉的就是五日前在帐中为自己呈上急件的那名传信兵,其实奭国公的信早些时候已经送达,信上写明让自己再等。但邓为知道不能再等,他也知道这名主公犹豫不决的性格。

于是铤而走险,命属下亲卫找到这名传信官,让他配合自己演了这出戏码,好让大军安心撤退。否则没有命令,邓为害怕这些将士会在撤退途中哗变。只是没想到这个传信官胃口太大,五两银子还不能封了他的口,居然一再找邓为的亲卫来讨赏钱,邓为这才痛下杀手。

他看着这满船的将士,不知道牺牲这一个奭国人是否能救得了这满船的奭国人,也不知道到达渚洲码头之时,迎接自己的会是长剑还是笑脸。

付政此刻的确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驿站传回的情报——邓为没有按照自己的命令继续等待,而且开拔回程。付政的怒火再一次到了顶点。是自己将这名穷苦小子一手提拔上来,也是自己让他今日领着军队大摇大摆地在江中游走,他居然没有接到命令就回来了,付政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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