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姜漪又由丫鬟领着来到了辛婉房中。一路上,她收敛心神,不再去听那夜风中遥遥传来的风铃声,也不再关注那些在北方难得一见的,在奭国公府内却随处可见葱郁花草。

姜漪到达辛婉房中时,盛钧已经到了。姜漪的案几旁还摆着一张略小一些的案几,后面端坐着一名少女。

姜漪猜到这应当就是辛婉的女儿付莹,在她年幼时,还曾随辛婉入宫来过,只是多年不见,当年的女孩已长成了少女。让她惊讶的倒不是付莹的容貌变化,而是这么多年过去,辛婉居然还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不过看看她过于肥胖的体型,她也多少猜到了几分原因。

姜漪正要躬身行礼,辛婉笑脸盈盈地说道,“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漪儿你也过来吃,这鱼是刚刚从江里捞上来的,姨母敢说你在北方绝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鱼。”

姜漪心中疑惑,“不是说要去陪奭国公用膳吗?为何又在此处吃了起来?”但想到那几条断舌,姜漪并未将心中疑惑说出口,她明白,在奭国公府里,有人不希望她多说话。

虽然辛婉说着不用行礼,姜漪仍是礼数周到地拱手跪拜。姜漪还未起身,坐在高台上的付莹跳了下来,说道:“姐姐贵为……”看她唇形是想说“公主”二字,但显然她之前也收到过告诫,看了母亲一眼,又急急地吞了后两个字。付莹双手将姜漪扶起,“哪有姐姐给妹妹行礼的道理,快快起来吧。”

姜漪看着付莹笑成月牙形的双眼,心里也很喜欢,牵着她的手走到辛婉右手边的案几边,端正跪坐下来。看着对面同样正襟危坐的盛钧,她想起今年元日,二人在盛京皇宫中吃手抓羊肉的样子。她总以为自己会和姐姐们一样,骄纵地渡过青春期,然后缓缓地长大,再出宫嫁人,现在才明白,原来成长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过不多时,热气腾腾地鱼被仆人们端上案几,那哑巴丫鬟又从身边的冰鉴中为自己盛了一碗酒。姜漪看着那碗清凉的美酒,用问询的眼光看了辛婉一眼。

盛国礼法规定男子十六行冠礼,女子十四行笄礼,只有行过礼的男女方能饮酒。盛钧此刻正戴着一顶白玉小冠,显然已过了十六,而姜漪还未满十四,按礼数不应饮酒。

同样出生北方士家大族的辛婉自然知道姜漪的忧虑,胖胖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陪姨母喝一碗不碍事的,这是我奭国有名的清凉酒,专消暑气,你试试。”

坐在辛婉身边的付莹看着那冰鉴舔了舔舌头,依偎在辛婉身旁摇晃着她的手臂,“母亲,今日这般炎热,莹儿也饮一杯如何?”

辛婉伸出圆乎乎的手指,轻轻一点付莹小巧的鼻尖,宠溺地说道,“小馋猫,你漪姐姐明年就能行笄礼了,你才多大点儿,自去喝你的冰镇绿豆汤。”

付莹的樱桃小嘴翘了起来,哼了一声,端起那绿豆汤喝了一口。

看着这一副付莹倚在母亲怀中撒娇的画面,姜漪的眼眶中不自觉已盈满了泪水,急忙转头,生生将眼泪吞回肚里。拿起筷子,专注地对付面前那条鱼。

长于北方宫廷的姜漪不知道这是什么鱼,只觉得吃到嘴里鲜甜无比、入口即化,不知不觉竟吃了小半条,她抬眼见对面的盛钧也在大快朵颐,就连一直厌恶腥臭河鲜的哥哥都被这鱼给征服了。

辛婉更不必说,已经风卷残云地将面前的鱼吃了个精光,正在喝着一碗莲子粥。

辛婉打了个嗝,看着几个小辈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给奭国公行礼吧。”

辛婉拖沓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早有两名太监抬着一乘轻便的肩舆候在门口,辛婉在太监的搀扶下坐上椅子,一挥手,那两名力壮的太监便将肩舆缓慢地抬了起来。

付莹则过来亲热地牵起了姜漪的手,其余众人跟着肩舆往奭国公府地势最高的一层建筑走去。

一踏入那铺着厚重地毯的房间,姜漪就知道了姨母多年不再生育的原因。只见奭国公付政左右各拥着一位削肩窄腰的美人,正端坐在塌上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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